景老太太在第二天早膳后去正院拜见慈安太后和长公主慕昭华,见到程雪心也在,忙满脸含笑地上前去给程雪心行礼。
程雪心起身扶住了景老太太,微笑着说:
“老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切不可行此大礼。”
景老太太笑得更加畅快,看着程雪心说:
“老身的孙女是个不省心的,今后跟在娘娘身边伺候,还请娘娘严加管教。”
景老太太这话听着客气,其实重点是在告诉程雪心,从今往后,景岚是要和以往不同了,程雪心须得给景岚几分薄面才行,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不理不睬的连面都不见。
慈安太后与慕昭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丝毫不变,心里却都有些反感,景岚救了慕瑾轩不假,但景老太太这也太心急了些。
程雪心微微地笑了笑,柔和的眼神中添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冷淡,轻声说:
“老夫人太过客气了,景侧妃也是上了玉碟的皇家人,我自然是要以礼相待的,怎敢让景侧妃来伺候我?要说到伺候,那也只有王爷才有资格。不过景侧妃既然救了轩儿,那也就是我的恩人,只要她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和她姐妹相称,这一点儿还请老夫人放心就是。”
景老太太吃了个软钉子,知道自己刚才的暗示太过嚣张了一些,脸色顿时有些讪讪的。
程雪心就像没看到景老太太的难堪一样,随即对慈安太后笑着说:
“皇祖母,景老夫人难得见您一次,就让她陪着您说说话吧,我去看看景侧妃可好?”
慈安太后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笑着让程雪心只管去便是。
程雪心起身,给慈安太后和长公主慕昭华道别后,又朝景老太太客气地笑了笑,就转身扶着周漓的手往外走去。
跟在景岚身边数年,这两天大概是小丫头燕儿最得脸的时候了,景岚和景老太太不仅赏了她百两银票和许多衣裳首饰,景岚还笑眯眯地问燕儿说:
“燕儿,我以往发脾气的时候对你比较凶,你会不会怨恨我呢?”
燕儿忙跪在地上说:
“奴婢从小吃着景家的饭长大,若不是娘娘当初愿意买下奴婢,奴婢早就被人牙子打死了。奴婢自己粗苯,所以时常惹娘娘生气,奴婢以后一定多长个心眼,认真仔细的跟着邱嬷嬷学。”
景岚笑了起来,对邱文说:
“嬷嬷,燕儿是个忠心的人,你以后就把燕儿带在身边,粗苯的活儿就让别人去干,你多教她一些场面上的规矩。”
邱文虽然猜测着这也只是景岚一时的心血来潮,但依然笑着应了下来。
听到有小丫头在外面禀报说程雪心来了,景岚忙给燕儿使了个眼色。
燕儿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给景岚行礼后匆忙退了出去。
景岚本是半坐着的,邱文忙扶着她躺回床上,盖被子的时候特意把景岚脖子里的受伤部位露在了外面。
景岚收了脸上的笑意,做出一副虚弱难受得不便动弹的样子。
程雪心一出现在卧房门口,邱文便忙行了大礼,然后走到床边,做出要扶景岚起身的架势。
程雪心笑着制止了邱文,在床边的锦榻上坐了说:
“景侧妃有伤在身,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
程雪心一边说,一边探身看了看景岚的脸和脖颈,温和地说:
“你这脸色也过于苍白了些,须得好好养着才是。”说完,程雪心回头看着周漓说:
“奶娘,我们随身带过来的不是有几颗老山参吗?你捡好的挑两根送过来。”
周漓忙应了声“是”,然后又微微垂首站在程雪心身后。
景岚眼里含了泪,感激地对程雪心说:
“只是一点儿小伤,不值得娘娘这样破费的。”
程雪心笑了笑,把邱文匆忙间没有盖好的被子给景岚盖好了,柔声说:
“你救了轩儿,我心里十分感激,若是你不介意,私下里就与我姐妹相称即可。”
景岚的泪水瞬间滑落,挣扎着想坐起身,程雪心忙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躺好。
景岚哽咽了半天才说:
“妾身虚长了娘娘几岁,若是娘娘真的不嫌弃,妾身以后就叫娘娘一声妹妹了。”
程雪心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恬淡柔和。
隐约听到院子里有下人给慕云庭请安的声音,景岚的眼睛里忍不住闪过一丝喜色,程雪心却神色不变,只微笑着起身说:
“我是从皇祖母院子里过来的,这也有一段时间了,须得回去看看孩子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好好歇着。”
景岚忙客气的请程雪心再坐一会儿,程雪心只笑着按了按景岚的手臂,就转身往外走去。
程雪心在正门口遇到慕云庭的时候,也看到了跟在慕云庭身边的欧阳丽岚。
慕云庭的脸色有微微的不自然,欧阳丽岚在看到程雪心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消失,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盯着程雪心,就好像景岚为救慕瑾轩受了伤,程雪心马上就罪大恶极了一样。
程雪心并不理会欧阳丽岚,只对着慕云庭笑了笑说:
“王爷进去吧,妾身来了有一阵了,先回去看看孩子们。”
慕云庭“嗯”了一声,看着程雪心从身旁走过,没来由的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即使程雪心的言行没有任何改变,他依然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生分。
燕儿因为觉得自己太笨,生怕现在就碰到程雪心会被看出端倪,所以一早跑出来就躲到了自己所住的厢房里。
后来听到院子里有人跟慕云廷请安,燕儿忽然有些好奇庄亲王夫妇在这种地方遇见会是什么情形,便缓缓地从窗台下抬起头往外面偷看。
程雪心已经走到院门口,忽然扭头往左后方看了一眼,正好就对上了燕儿带着些同情的内疚眼神。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燕儿却吓了一跳,飞快地关上窗户,忍不住躲到窗台下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程雪心不露声色,眼神很快移开,平静地走出了院门。
程雪心虽然只在到别院的那一天远远地打量了一眼景岚,但是对她身边的那个又黑又瘦的丫头却是十分有印象的,寻常大户人家身边伺候的姑娘,虽然不会找十分貌美的,但是聪明伶俐、相貌端庄却是必不可少的,像刚才偷看她的那也丫头那样的几乎没有见到过,尤其是那丫头的眼神很奇怪,自己都没和她照过面,她为什么这样害怕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