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钰蹙着眉头，看向被老李扶着的赵之涵。
他浑身都是浓烈的酒气，此刻烂醉如泥，双腿软的像个面条似的，倚靠着老李才能勉强站着。
半长的头发遮挡住眉眼鼻梁，只露出微微泛白的嘴唇，正吐出满含醉意的呓语。
已经这样了，手里的烟杆倒是死死握住不愿松手。
赵文钰看他这副颓废的样子，只觉得心头火气。
“小叔！”
他大步上前，扯着赵之涵的臂膀将人拉起来。
“赵先生，我，您在，那我，我就先走了，我家小囡还在外头等着呢。”
面对老李，赵文钰倒是和气不少，从口袋里摸出银元塞进老李干枯苍老，布满伤口老茧的手里。
“谢谢你送他回来。”
老李哎哎叫着，一边连连躬身道谢，而后喜滋滋的离去。
赵文钰没好气的摇晃着怀里的人。
“小叔！你怎么又喝成这副模样？”
他艰难的扶着人往屋里走，路过朝歌的时候，装作匆匆忙忙的样子，连看都不敢看一样。
小幺【他看起来好心虚哦！】
朝歌哼笑一声，“站住。”
赵文钰不想站住，却不知为何，两条腿有了自己的想法，钉在了原地。
她走上前，从一个小口瓶中倒出药丸。
原主早已习惯了这位叔叔经常烂醉的状态，连药丸都是随身携带的。
她将药递了过去，眼神示意赵文钰。
赵文钰，“……”
他拿过漆黑的药丸子，粗暴的塞进赵之涵口中后，抬腿就要跑，却被朝歌拉住了衣袖。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
身后，朝歌还在继续说，“你私自做了决定，却没有问过当事人是什么想法。”
原主和赵文钰之间差了六岁，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阔别多年的丈夫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她离婚。
原主茫然不解，又觉得委屈。
明明之前两人还时常通信，赵文钰也细心的教她各种知识，怎的好不容易团聚后，人却变了一个样？
她不愿意，却拗不过已经下定决心的赵文钰，于是他们登报离婚。
离婚后，原主被赵家夫妇收做养女，继续留在家中，而赵文钰，他冷漠无情的搬去了学校老师宿舍住。
一年后，传闻他和一起留洋的同学钱宜君走到了一起，成了大富豪的乘龙快婿，辞去了大学老师的职业。
再然后，战火纷飞，原主和赵家夫妇一同奔波逃命。
她在途中看尽了人间苦难，也送走了像是亲生父母一般待她的赵家夫妇，一个人艰难度过数年光景后，才再次得到了赵文钰的消息。
烈士赵文钰，钱宜君，还有许许多多她并不认识的英雄，死在了黎明之前。
差一点就能看到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迎来太阳初升了。
那时候，原主才明白赵文钰。
“对不起，但我不会改变这个决定。”赵文钰没有回头，说话的声音却坚定。
朝歌紧随开口，“哦。”
赵文钰：“……？”
他假意搀扶赵之涵，动作小心的回头去看朝歌，余光扫过，只见她唇角微弯，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他悄摸的视线。
“你要如何才会同意离婚？”赵文钰声调微扬，像是被朝歌纠缠到有些不耐烦了。
“就算离婚，也不会让你无处可去，你可以留在赵家，而且我会给你足够傍身的银元。”
朝歌：“我知道你会安排好一切。”
她绕到赵文钰正面，“安排好每个人的退路，然后你就可以毫无挂碍的离开了？”
这话比刚才说的更加明明白白，赵文钰再也不能用巧合来欺骗自己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苦涩一笑，“这么明显吗？”
赵文钰长叹一声，又将马上要滑落下去的赵之涵往上提了提。
“晚些时候我们再谈谈。”
正要走时，赵之涵哼哼两声，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文钰？”
赵文钰面无表情，“你醒了？我还以为你准备要把自己喝死呢。”
赵之涵眼前还晕乎乎的，手脚都不听使唤，听到自家侄子的嘲讽，他没所谓的笑笑。
“哈哈哈，还没到那种地步。”
他一手撑在赵文钰肩头，晃了晃脑袋，勉力站直身体，“不用扶了，我自己回去，晚上还要去看红玉表演呢！”
说完，他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烟杆塞进嘴里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赵之涵！”赵文钰生气了，直接喊了长辈大名。
“你能不能别这样！”他愤怒夺过烟杆，就想要摔倒地上，毁了这害人的玩意。
“别！”赵之涵双眼瞪得圆溜，一点不顾形象的扑倒地上，像只挣扎的王八一样，双手向上，将他视为命根子的烟杆救下。
看到它稳稳落在手心，赵之涵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坏。”
他一下子笑了起来，也不爬起来，索性翻了个身，躺倒在泥土地面上，双眼迷离，享受似的又开始抽起来了。
烟杆细细长长的，被赵之涵珍惜的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后，吐出薄薄的烟雾，爽快的就像是做了神仙。
赵文钰被他气的眼前发黑，缺氧似的头晕眼花。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赵文钰对赵之涵这副糜烂的样子十分不可置信。
“你以前可是赵家最有天赋的人，学了赵家最精深的医术！明明前途无量，你为什么就染上这害人的玩意？”
赵之涵的脸隐在烟雾缭绕之下看不分明。
只听他在吸烟的空当中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文钰啊，你太啰嗦了，真烦，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小叔！”赵文钰怒其不争。
两人争吵了几句，将还在屋里的赵家夫妇引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赵夫人沈静秋着急的走了出来。
她还惦念着朝歌，寻思着自家儿子别欺负了儿媳妇。
等迈过门槛，才看到瘫在地上的小叔子。
赵夫人停下了脚步，蹙着眉头，将丈夫往前推出去。
赵老爷一看见这没出息的弟弟就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往前走了几步，一脚抬起，就往赵之涵肩头踹去。
“我说没说过让你戒了这玩意？你还敢在我面前抽！”
赵之涵挨了这重重一脚，忍不住呛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