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牢房的栏杆,众人看到阴暗的走廊中,满脸谄媚的巡长低头哈腰的引着人走了过来。
“您小心脚下,这边走。”
“多谢。”
周世昌一手背后,面带笑意,姿态既不高傲,也不过于谦卑,让人如沐春风。
总之,自从他进入巡捕房后有过接触的人,都对他心生好感。
而周世昌身侧身着一袭素色旗袍的女子,则因为存在感太低,被来来往往的人下意识忽略了。
“这些就是被错抓的学子了?”周世昌温声询问。
巡长立刻道,“对,周先生,人都在这里了。”
觑了眼周世昌的脸色,巡长又立刻跟了一句,“底下的人办事不力,听信了谣言这才抓了人,但咱们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绝对没有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周世昌笑而不语,只是侧眸看向身旁的人。
巡长按下了乱跳的心脏,念头一转,看起来周先生也没那么在乎这些学子啊。
“直接带人走吗?”周世昌低声问道。
朝歌移开了和许逢春对视的眸子,轻轻瞥了周世昌一眼。
“嗯。”
周世昌一抬手,巡长立刻有眼色的取下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诸位,你们可以出去了。”
牢房内,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许逢春身上,见他沉默一瞬后往外走,其余人便都跟在了他后头。
许逢春弯腰对着二人鞠躬。
“多谢先生,小姐对我等的相救之恩。”
身后,他的同学们有样学样,鞠躬道谢。
周世昌笑呵呵的正准备开口,就被朝歌打断了。
她抬指抵住了许逢春的肩膀,制止他更低下头的动作。
那人身躯一僵,微微抬眸。
朝歌轻笑一声,“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家快出去吧。”
许逢春顺着朝歌的力道起身,没再说话,只是眼底情绪闪动。
等众人离开牢房,遥遥就看到授课的先生们焦急的等在外面。
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看到了能撑腰的大人,好几个学生都忍不住眼泪,带着哭腔喊着先生就扑了过去。
赵文钰瞧着那熟悉的身影,迟疑了下才敢认。
“朝歌?”
先确认她的安全后,赵文钰这才拉着她往外走了两步。
“你怎么在这?”看了眼和督察长相谈甚欢的周世昌,又压低了声音,“还和周世昌一块?”
周世昌虽然只是个做船运的老板,但他背后却还站着樱花国人,是小日子的座上宾。
“偶然认识,也算有点交情,碰到巡捕房抓走了这些学生,我便和他一起来了。”
朝歌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说道。
赵文钰神色奇异,面露质疑,“你糊弄我?”
朝歌索性点头,“对。”
赵文钰面色大变:“你甚至都懒得敷衍我?”
朝歌微微一笑。
赵文钰:“……”
片刻后,他自己先没绷住表情。
“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不过,和那样的人来往,一定要特别小心。”
低声叮嘱了几句,看着朝歌点头后,赵文钰这才满意了。
妹妹年岁还小,但人情世故上倒是还不错,他要多看着些。
周世昌在此时笑呵呵的走过来。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因为养尊处优,又穿着时髦的西服,倒是看不出老。
“赵先生,久仰。”
他和蔼的伸出手,赵文钰也笑着握了上去,“该是我久仰周先生才对!”
两人互相追捧了对方几句,周世昌这转移话题。
“这么巧,你也和林小姐认识?”
赵文钰不动声色,“是啊,没想到周先生也和林小姐交好。”
浅浅点了两句,周世昌便不深聊了。
这女人行踪神秘,莫名其妙就躲过了看门的人,进了周公馆,还拿出了自己无法拒绝的交易条件,他这才走了一趟,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查她的身份。
现在看来,是和赵家有关系了。
有根脚就好。
周世昌转过头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林小姐,”他语气微妙的顿了顿,才道,“那我们,下次见。”
下次,带好交易品来。
朝歌明白他的潜意思,微一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周世昌带着笑,转身坐上了自家的小轿车离开。
赵文钰低哼一声,骂了句笑面虎。
他领着朝歌将学校的先生们和几个已经稳定了情绪的学子们一一介绍过去。
对于她的身份,赵文钰则郑重其事道,“林朝歌,我的妹妹。”
知晓内情的人眼底闪过不解,但没有提出疑问,倒是钱宜君多看了朝歌两眼。
折腾了一番,还好人与财都未失。
赵文钰和朝歌相携回到家中,就见沈静秋站在屋檐下侧着身子偷偷抹眼泪。
“娘,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文钰一惊,而后迅速走了过去。
沈静秋看到两人走了过来,连忙用帕子吸走脸上的泪珠。
“娘没事。”
她强忍泪意,若无其事的说道。
赵文钰道,“你都哭了,怎么可能没事?”
朝歌也开口,“母亲,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沈静秋一下子泪眼朦胧,看着两个贴心的孩子,她呜咽一声。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她目光落在赵文钰怀中的钱箱子,眼泪一颗颗滚了下来。
“是你们叔叔,之涵他,一时犯了老毛病,娘就没忍住……”
想到小叔子当时面色狰狞,青筋暴起的模样,沈静秋惊骇之余,又觉得无比心痛。
赵文钰还一头雾水,满脸茫然的时候,朝歌已经明白了沈静秋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她瞥了眼赵文钰,“母亲,现在已经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了,赵文钰也该有知情权。”
赵文钰也察觉到了沈静秋的隐瞒,“是啊娘,你说小叔他犯了老毛病,可我怎么记得他身体康健,没什么旧疾?就是老吸烟……”
话音停顿在这里,赵文钰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几乎全身僵硬,不敢相信,“娘,小叔他……他不会是……”
看着儿子面色恍惚,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沈静秋也难受极了。
“是,是你想的那样!”她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后,哭声再也压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