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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年三月初,彼得格勒,斯莫尔尼宫中。

冬日的寒意尚未完全从这座涅瓦河畔的城市褪去,但一种不同于往年那种低沉阴郁的胜利憧憬与内部焦虑的躁动气氛在“俄罗斯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心脏地带弥漫。

随着德军军事管制的逐步放松和行政移交的推进,日丹诺夫政权已经完全接管了彼得格勒这座城市及其周边地区,莫斯科,彼得格勒以及伏尔加格勒以西的大部分地区也被移交给彼得格勒政权管理,而莫斯科与伏尔加格勒被德军占领意味着距离他们接管这两座城市以及两座城市往东的俄罗斯欧洲部分领土的时间也不远了。

尽管这些土地满目疮痍,百业凋敝,但它们的回归无疑给这个新生的政权注入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以及暗中发展的野心。

在斯莫尔尼宫一间重新粉刷的会议室里,一场关于国家未来边界与外交战略的高级会议正在举行。

端坐主位的日丹诺夫面容憔悴,过去的政务处理消耗了他的绝大多数精力。

他的左右坐着沃兹涅先斯基等以他日丹诺夫为首的务实派核心成员,但房间里也新增了一些在“光复”过程中崛起以及从地下状态转为公开工作的干部,其中不乏血气方刚民族情绪高涨者。

会议的前半段是令人振奋的,沃兹涅先斯基汇报着从西部接收来的工厂残存设备清单,初步统计的人口数据以及春耕准备的艰难推进情况。

每一个数字都十分沉重,但也代表着希望。

然而当议题不经意间转向东方时,会议室内的气氛骤然变化。

一位刚从莫斯科调来彼得格勒负责宣传和意识形态工作的干部伊戈尔·萨姆索诺夫率先发言:“同志们,在我们庆祝领土光复的伟大胜利时也绝不能忽视东方正在发生的赤裸裸的掠夺行为!”

他挥舞着一份关于中国军队已基本控制外东北地区的简报,脸上因愤怒而泛红:“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哈巴罗夫斯克(伯力)!这些刻在每个俄罗斯人灵魂深处的名字,我们通往太平洋的窗口和战略支点,现在正被中国军队野蛮地占领,这难道是可以容忍的吗?”

他环视众人,声音愈发高亢:“是,萨文科夫是叛徒,是罪犯,但滨海边疆区,阿穆尔州,整个俄罗斯远东地区是俄罗斯的领土,不是他萨文科夫个人的,中国人借口打击萨文科夫政权,行的是扩张领土之实,这是对我们俄罗斯社会主义共和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严重侵犯。”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萨姆索诺夫似乎选择性的忘记了几十年前沙皇俄国与中国签订的那些不平等条约。

他的发言立刻引起了另外几位同样属于“强硬派”“民族派”干部的共鸣。

“萨姆索诺夫同志说得对!那是我们先辈用鲜血和汗水开拓的土地!”

“没有太平洋出海口,我们算什么世界性强国?难道要永远被封锁在波罗的海和黑海吗?”

“我们必须向柏林提出严正抗议!要求他们约束中国的行为,并明确承诺在战后将外东北归还给其合法的主人,也就是我们,俄罗斯社会主义共和国。”

这些声音充满了收复失地后自然滋长的民族主义情绪和对未来大国地位的渴望。

对任何一个有抱负的俄罗斯政治家来讲,那片富含资源,拥有不冻港的远东土地,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民族大义可能只是拿来煽动情绪的外衣,对不冻港的渴求是绝不会变化的内核。

日丹诺夫静静地听着,他眉头微蹙。沃兹涅先斯基则与他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无奈。

任何俄罗斯政治家,任何一个俄罗斯派系的人都无法避免这一点,他们又何尝不想要回滨海边疆区?尤其是海参崴那个终年不冻的良港,对于梦想恢复俄罗斯太平洋影响力的他们来说,其战略价值不言而喻。

可惜的是,现实是冰冷残酷的。

沃兹涅先斯基在争论稍歇时冷静的给萨姆索诺夫等人泼下了一盆冷水:“同志们,你们的爱国热情值得肯定,但是我们是否应该先冷静地评估一下,我们凭什么去要?”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幅巨大的欧亚地图前,手指先点了点彼得格勒,然后划过刚刚收复尚不稳定的大片欧洲领土,最后停在遥远的东方。

“凭我们刚刚经历大战、百废待兴的国民经济?凭我们需要依赖德国贷款和技术才能重启的工厂?还是凭我们那支尚在重建中连清剿萨文科夫残部都需要德军从旁协助的‘俄罗斯解放军’?”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那些激昂者的心头。

“先生们,请看清楚。”

沃兹涅先斯基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讽:“在远东问题上,中国人不是孤军奋战。”

“他们的背后,站着柏林,德国宰相的态度,你们难道不清楚吗?他视中国为在东亚制衡未来可能复苏的俄罗斯、乃至日本的重要棋子。”

“支持中国收复‘历史失地’,既符合他的对华友好政策,也完美地执行了其 ‘国家制衡’ 的战略,我们此刻去抗议去交涉,除了自取其辱,还能得到什么?”

“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萨姆索诺夫不甘地低吼:“那可是太平洋的出海口,我们不能没有那个出海口。”

“不是算了,是时机未到。”

日丹诺夫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疲惫,这种问题他真的不想去讨论,但这群家伙总是让他不得不去讨论这种问题。

“沃兹涅先斯基同志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我们现在就像一个刚刚从重病中苏醒的病人,连站稳都需要拐杖,却想去和隔壁身强力壮还有强壮朋友撑腰的邻居争夺一块遥远的田地?这不仅是徒劳的,更是愚蠢的。”

他环视那些面露不服的“野心家”们,语气沉重:“我知道你们心里不舒服,但是同志们,生存和发展,是我们当前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我们必须巩固我们在欧洲的根基,消化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积蓄力量。”

“只有当我们真正强大起来,不再需要看柏林脸色的时候,我们才有资格去谈论远东,去谈论历史旧账。”

日丹诺夫叹了口气,他内心自然有对远东不冻港的渴求,可他们有能力去索求那里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五年之后?五年之后他们能不能消灭萨文科夫都是个问题。

十年之后?十年之后中国就已经在外东北扎稳脚跟,他们在领土问题上不会有任何退缩。

再说了旁边还有个德国,德国大概率会以“不干涉他国内政”为由在一旁美滋滋的看戏。

为了安抚内部这些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避免被指责为“软弱”“卖国”,日丹诺夫也知道,完全不做任何表示是不行的。那会损害他在党内和军内的威信。

他内心满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无奈,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了回应同志们对这个问题的关切,也为了向柏林表明我们的原则立场……我们会向德国政府发送一份外交照会,但是!”

他严厉地目光扫过萨姆索诺夫等人:“你们不要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仅仅是一次外交照会,不能指望德国人会因为我们的一份外交文件而对我们有什么正面表示,这只是为了确定德国人的态度,不是为了取得实际结果。明白吗?”

三月六号,一份措辞谨慎,内容明确表达了彼得格勒政权对外东北“历史权益”关切的外交照会,从斯莫尔尼宫发出,飞向了柏林。

照会中,日丹诺夫政权并未直接要求中国立刻归还领土,而是迂回地提出,希望德意志帝国能够“秉持公正”,在未来的和平安排中,“考虑到俄罗斯人民的合法感情与战略需求”,对远东领土归属问题进行“妥善处理”。

这已经是他们在不触怒柏林的前提下,所能做出的最强烈的表示了。

几天后,柏林的回复抵达了彼得格勒。

回复由德国外交部发出,但谁都明白这代表了林尚舟本人的意志。

电文措辞礼貌,但内核冰冷坚硬,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说教意味:

“……我国政府充分理解贵国对历史领土的感情,然而,必须指出的是,当前中国军队在远东的行动,其性质是收复自十九世纪中叶以来,被前沙皇俄国通过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所强占的固有领土,此乃纠正历史错误恢复正义之举。”

“德意志帝国一贯支持基于历史正义与国际公理解决领土争端,我们认为,一个新兴的、先进的、以社会主义为方向的俄罗斯共和国,其目光应着眼于未来,致力于构建公平的国际新秩序,而非执着于继承旧帝国主义时代通过侵略扩张所获取的土地。”

“德国相信,日丹诺夫先生及贵国领导层具备足够的政治智慧,能够分清历史的包袱与未来的责任,我们期待与贵国共同致力于欧洲的和平重建,而非在远东历史问题上陷入不必要的争议……”

回复传到斯莫尔尼宫,日丹诺夫当着所有核心成员的面,平静地念完了电文。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萨姆索诺夫等人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柏林回复中那种高高在上装作老好人一般的口吻和将他们的诉求定性为“继承帝国主义遗产”的论调,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他们感到屈辱。

这无异于在说:你们不配谈这些,你们应该为祖上的抢劫行为感到羞愧。

沃兹涅先斯基则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日丹诺夫放下电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说道:“都看到了?这就是现实,柏林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专注于欧洲事务且被削弱了的俄罗斯,而不是一个试图恢复帝国版图的强国。”

他看向萨姆索诺夫:“现在你们可以死心了?把我们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真正重要的事情上来吧,巩固政权,恢复经济,整军经武……只有当俄罗斯重新变得强大,我们说的话才会有人认真去听。”

这件事,就在这样一种充满无力感和屈辱的氛围中被强行“翻篇”了。

但一颗怨恨的种子,已经悄然埋在了彼得格勒政权内部某些人的心中,对德国霸道的不满,对中国“窃取”领土的嫉恨,在此刻深藏,等待着未来可能发芽的时机。

至于这颗种子究竟是在未来发芽,还是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俄罗斯人挖出来丢掉,这就只有未来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