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酒店的门被推开。
卡曼和张雪拎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外蜿蜒的道路上,一支黑色车队如沉默的钢铁巨兽,缓缓停下。
黑色轿车的车门依次打开,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们迅速列队,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贝恩斯在保镖的簇拥下缓慢地走出车外,他身形高大,却略显佝偻,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
大约是刚刚打了什么针吃了什么药,这让贝恩斯至少有短暂时间可以站起来走一走。
他目光如鹰,扫过面前神情低落的张雪宁等人,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嘲讽:“看来你们没什么收获。”
张雪宁咬了咬嘴唇,低垂着头,声音里满是愧疚:“抱歉,我没做好。”
她心里清楚,这次行动的失败,让他们离目标又远了一步。
贝恩斯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空气中回荡,却带着几分苍凉。
然而,笑声戛然而止,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苍白的手紧紧捂住胸口。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声音沙哑道:“我这糟糕的身体……不过不要紧,我已经想到了新路子,至少,我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去中土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踏上中土大地,追寻长生秘密的那一刻。
在这个世界上,若论对长生的研究,中土确实是首屈一指。
那里古老而神秘,传承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术。
卡曼想到刘醒非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随后上了贝恩斯的车。
引擎声响起,车队缓缓开走,扬起一片尘土,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至于,最后的沃特森一行,他们眼神呆滞,神情恍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是刘醒非的手段,他抹去了他们一部分记忆,让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模糊的碎片,就像一场荒诞的梦。
然而,在这一群失魂落魄的人中,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妮可尔。
她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眼神却格外清澈明亮。
就在众人浑浑噩噩之时,她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妮可尔是罕见的精神力天赋奇才,尽管刘醒非抹去了她的记忆,但他却忽略了灵性的神奇力量。
在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妮可尔的大脑仿佛一片混沌的迷雾,然而,那些被抹去的记忆却如同磁石一般,一点一点地重新汇聚,缓缓回到她的大脑皮层。
就像是春天里破土而出的嫩芽,顽强而坚定,让她逐渐恢复了记忆。
不过,即使刘醒非注意到了这一点,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他眼中,妮可尔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一个小女孩的话,又有谁会相信,谁又会在意呢?
此时的妮可尔,默默地跟在沃特森一行人身后,眼神中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与坚定。
她知道自己所背负的秘密,也明白这秘密的份量。
而另一边,刘醒非的真身早已进入钧天壶中。
壶中乾坤,别有洞天。
他站在一片氤氲雾气之中,眼神冰冷而锐利。
那些未了结的旧账,那些曾经的恩怨情仇,都在他心中翻涌。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天穹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上古大妖离去时掀起的罡风仍在撕扯着云层。
钧天壶内。
刘醒非面对着虚空中一团诡谲的黑雾——那是恩可诗仅存的残念,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又是你。”
刘醒非喉间溢出冷笑。
真是难杀啊。
真身,灵魂都给打没了。
仍然有一缕残魂留了下来。
黑雾骤然凝聚成人形,恩可诗的面容在阴风中若隐若现,依旧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凭你也想杀我?”
她的声音像无数铁钉刮擦琉璃。
“当我被大妖的指尖贯穿识海时,就已参透生死法则。现在的我,不过是执念凝成的魂体,你以为寻常手段能奈我何?”
刘醒非瞳孔微缩。
他太清楚恩可诗的可怕之处——这位的天赋不下于马客师,千年积累,想要杀她,只要她不想死,真的很难,即便肉身尽毁,只要残念尚存,就能借天地怨气重塑形体。
更棘手的是,如今的残魂脱离了肉身桎梏,竟生出几分恶灵的特性,行踪飘忽间还带着噬灵之毒。
“你不会甘心?”
刘醒非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起满山鸦雀。
“你不甘心,不甘心有用吗?如果世人都看甘不甘心,那还要我等努力做什么!如今你已经失败,放心去死有什么不好,非要逼我杀人诛心么?”
黑雾剧烈翻滚,恩可诗的虚影变得狰狞:“少拿这些大道理压我!若不是上古大妖被提前召回,我早就形神俱灭!”
她突然化作万千黑雾丝,如毒蛇般缠向刘醒非。
“但你今日也别想活着离开!”
刘醒非笑了笑。
“你简直是不知死活。我既敢来,自然有备而来。你以为只有上古大妖能抹除你的真灵?我早说了,我准备了不止一种手段对付你。原以为上古大妖一出手就可以的,没想到她被针对太深,提前就被逐走了。但我早有后手了,又岂容你在此猖獗。”
罡风裹着沙砾在神国上空盘旋,恩可诗周身萦绕的黑雾突然剧烈震颤。
只见刘醒非掌心浮现玄奥符文,指尖凌空一抓,虚空竟如破布般被撕开,一具雕刻着古老符咒的黑棺轰然坠地,棺椁碰撞地面的声响震得神国云层翻涌如沸。
“什么,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恩可诗的残念发出尖锐的嘶鸣,黑雾凝成的面容扭曲变形。
她虽自诩不惧世间万物,此刻却感受到某种凌驾于生死法则之上的压迫感,那是刻在元神深处的恐惧,如同蝼蚁面对天敌时的本能颤抖。
刘醒非垂眸擦拭腾蛟剑的剑身,冷冽的剑光映出他嘴角的笑意:“这个,才是真正能杀你的存在。”
话音未落,他足尖点地倒掠三丈,袖中飞出的镇魂灯悬浮半空,将此地照得青白阴森。
“嘎吱——”
腐朽的棺木缓缓开启,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指甲刮过颅骨。
恩可诗的黑雾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却,却见一只裹着金线刺绣罗袜的小腿探出棺外,黄金丝编制的高跟古屣踩碎地面符文,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暗红血印。
那确实不是活人。
惨白如纸的肌肤上泛着冷玉般的光泽,脖颈处一道暗红色勒痕蜿蜒如蛇,本该死寂的瞳孔里却跳动着诡异的幽蓝火焰。
马客师抬手抚平绣着缠枝莲纹的广袖,唇角勾起生前那抹慵懒笑意,只是如今多了几分尸身特有的森冷。
“一别千年,妹妹可还安好?”
她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传来,声带摩擦的沙哑声里裹着尸油般的黏腻。
祭炼百年的养尸秘法不仅保存了她生前的容貌,更将一缕残魂与尸身融为一体,形成介于生死之间的诡异生命体。
恩可诗的黑雾骤然暴涨:“不可能!马客师早已魂飞魄散,你如何……”
“末法时代,肉身入世的确会遭天地法则压制。”
刘醒非举起镇魂灯,幽蓝火焰映得马客师周身泛起血色光晕。
“但在这神国之中,她既是被唤醒的第二命,亦是执掌生死的修罗。”
马客师指尖划过棺椁边缘,符咒瞬间燃起幽绿鬼火:“可惜,姐妹一场,你我再见,已是这般情形了。”
随着她森然开口,神国上空突然降下血雨,每一滴都灼烧着恩可诗的残念,将恐惧彻底钉入她残存的意识深处。
神国的血雨骤然停歇,恩可诗的黑雾在看到那具熟悉面容的瞬间,竟化作万千光点簌簌坠落。
她的残念不受控地剧烈震颤,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千年前的寒夜,少女赤足踩在碎冰上,身后是浩瀚女王麾下追兵的狞笑。
十二岁的她被姐姐马客师死死护在怀中,透过姐姐染血的肩头,她看见那张永远温柔的脸对着追兵露出决然的笑。
\"带妹妹走!\"
马客师将她推进父亲怀里时,手腕上的银铃还在叮当作响。
那是她们母亲临终前留下的信物,此刻却成了诀别的丧钟。
最终,她的姐姐,以一身通天彻地天人修为,却沦落为浩瀚女王的寄灵体,最终被消耗干净了寿元,死去。
后来她在北境冰原修炼古武疾风魔狼拳法,在南疆毒瘴里与蛇虫共生时,在东海漩涡中被暗流撕扯时,支撑她活下去的唯有复仇的执念。
当她终于修得一身通天修为,踏入中土大陆的脚步却莫名踟蹰。
她疯狂追寻着紫金梁的下落,用强大的力量掩盖内心的怯懦——她害怕见到那个为她牺牲的姐姐,更害怕面对自己这些年为了生存而沾满鲜血的双手。
此刻,眼前的马客师眉目如画,却泛着尸身特有的青白。
恩可诗的残念不受控制地凝聚成人形,眼中竟渗出虚幻的泪水:\"姐姐......\"
她张开双臂,恍若回到千年前那个寒夜,等待着温暖的怀抱将她护在身后。
\"噗!\"
骨节错位的脆响撕裂寂静。
马客尸的五指穿透她虚幻的胸膛,掌心腾起的幽冥鬼火瞬间点燃残魂。
恩可诗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那些未说出口的思念、愧疚与悔恨,此刻都化作消散前的惊愕。
\"为什么......\"
她的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
马客尸收回染着幽蓝火焰的手,眼中跳动的鬼火愈发冰冷:\"我是马客师以命相搏换来的第二命,与你从前的因果无关。\"
她拂去广袖上不存在的尘埃,语调如淬了毒的冰刃。
\"你三番五次阻挠吾主大计,将他置于险境,仅凭这点,便足以让你魂飞魄散。\"
恩可诗最后的残念在鬼火中化作星屑。
她终于明白,千年前那个用生命守护她的姐姐,早已永远留在了寒夜。
而眼前的马客尸,不过是被唤醒的杀戮兵器,带着她熟悉的面容,执行着冰冷的命令。
当最后一丝意识消散时,她恍惚听见遥远的记忆深处,那串银铃又开始轻轻摇晃。
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人将她护在身后了。
暮色将此间的琉璃穹顶染成血色,刘醒非摩挲着钧天壶古朴的壶身,指尖触到壶壁暗刻的镇魂咒文。
远处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马客尸踏着黄金丝履款步而来,广袖翻飞间,暗藏剧毒的尸蟞顺着绣着金线的裙摆悄然爬动。
\"降术一道,世人只知以毒蛊为护,却不知炼尸才是大道根本。\"
刘醒非望着天边翻滚的雷云,声音混着风声在回廊间回荡。
他的思绪飘向典籍中那些血淋淋的记载——高原王炼就的五万余他最忠心的部下尸兵。
太残忍,太缺德。
以至于空有力量,最终却让他们当时三个小伙伴给破除了。
这就是神通不敌天数。
即便高原王本尊,也在一连的打击下,惨到不能再惨。
原本刘醒非他们三个是对付不了高原王的。
谁知一上来就是一个铁冠道的孙春绮。
一对飞剑,把高原王砍得和狗一样到处飞。
最后落入到北阴的手上。
成为北阴手中的青提灯的灯油焰芯。
被一直焚烧至神魂崩碎。
马客尸跪伏在地,尸身特有的冷香混着尸油气息萦绕四周。
她脖颈处的勒痕泛着诡异的紫意,却被精心描上的胭脂遮掩。
刘醒非抬手抚过她发间金丝步摇,指尖传来的触感不似活人肌肤的温热,倒像是触到了浸过寒潭的古玉。
\"历代炼尸者皆逃不过因果反噬,可你不同。\"
刘醒非指尖凝起幽蓝火焰,轻轻点在马客尸眉心。
\"你本就是为偿还因果而生的第二命,用财帛养尸气,以贵气镇业障,反倒能将这具躯体的威能发挥到极致。\"
话音未落,马客尸苍白的脸颊竟泛起胭脂般的红晕,这抹突兀的血色让她看起来更添几分诡异的艳丽。
她抬起头时,眼瞳中的幽蓝鬼火明灭不定:\"多谢主人再造之恩。\"
声音婉转如生前,只是多了几分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刘醒非望着神国入口处悬浮的万钧石闸,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曾经只能收纳万物的钧天壶,此刻因马客尸的存在而焕发新生。
壶内自成的小千世界里,尸蟞群组成的毒雾阵,配合马客尸操控的阴兵鬼将,足以让任何擅闯者有来无回。
\"阳戈壶主杀伐,以尸山血海荡平千军。\"
他抚摸着马客尸冰凉的手背,任由尸蟞顺着袖口爬进壶中。
\"而你要守的,是这方容纳万千至宝的神国。遇到棘手的修道者,便用他们最恐惧的阴邪之术——毕竟,还有什么比直面自己的因果更可怕?\"
马客尸颔首起身,广袖挥出的刹那,神国四壁的镇魂灯同时亮起幽蓝火焰。
她踩过地面的镇魂符咒,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暗红血印,那些怨气凝成的血痕转瞬化作守卫神国的阴兵。
当最后一盏镇魂灯彻底点亮,刘醒非将钧天壶收入袖中。
壶内传来马客尸操控尸兵的指令声,混着阴风吹动旌旗的猎猎作响。
他望着渐暗的天际,忽然想起恩可诗消散前那惊愕又不甘的眼神——有时候,最致命的杀招从来不是武力,而是让宿敌直面最不愿面对的过去。
而这,不过是他执掌阴阳、重定乾坤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