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前年,子嗣为艰,前朝后宫腹背受敌仿若在眼前,又是日日失眠,不得缓解,恨不得杀尽天下人为他陪葬。
百姓口中的暴君,初说之时,是冤枉,到后面,已经分不清了,哪有现在的闲暇。
凤仪宫还是紫宸殿,昭明帝并不在意,小皇后随口一言,真是想要,紫宸殿给她就罢。
眼下有另一事,昭明帝拿来与小皇皇一问。
“今朝科举,梓潼可要出卷问答,考较状元学问。”
殿试之时,会有皇上亲问,昭明帝近些日子在忙科举一事,也来问问小皇后。
小皇后身边宫人,都是她亲自挑的,昭明帝对比过,发现小皇后支使的宫人比他的合心,小皇后有伯乐之才。
“官家若是愿意折爱,就分几个良才入我麾下,供我支使,状元榜眼这些,本宫不敢奢求。”
燕飒茗既然参与了大朝会,也分了一部分差事,算是从昭明帝那拿了一些权利。
手头有一些亲近大臣,都在凤翊卫中做个小官,却无人能够小觑,也方便燕飒茗行事。
皇宫之事,被燕飒茗尽数交予嫔妃,沉香姑姑看管着,再由她们替皇后分忧,还有陛下在旁协助。
嫔妃替皇后分忧,这是嫔妃该做之事,做不好有罚,做得好的也许能进位,这是除子嗣外,唯一的进位办法。
在嫔妃进位都由皇后奉旨亲封后,所有嫔妃都老实了,争陛下虚无缥缈宠爱百无一用,只愿为皇后效犬马之劳。
“文科状元,武科状元,这两位早就定好,也只有杂科之上,世家插手较少,梓潼可知朕之心忧。”
唯独就是这点,昭明帝现在只将小皇后视为自己之人,作为政治家,他如今最信任的就是小皇后。
小皇后背后的燕家,被他抛之一旁,故此,那些与旁人不能说的话,昭明帝都与小皇后来说。
“世家掌教化多年,百姓求学无处,入学无门,改弦易张并非易事,陛下切莫心急,静待十年。
科举是大事,天下百姓都看着,文武状元总归德行相配,陛下不若将心思放在杂科之上,百姓愚昧,先以杂科开明智。”
杂科是新开恩科,分为数科,科举之时只考一科,这是网罗天下工匠人才。
小皇后说的,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世家尾大不掉,还要另择良机。
如今朝中大臣,占主位的人是世家子弟,能在朝堂之中冒头的,除了有万千之才,只有世家裙带相互簇拥,昭明帝只能静待治世良才。
此次二皇女为平南大元帅,平定南蛮叛乱,二皇女来信,三旬之内可结束战乱,五旬之内,南蛮尽归国土。
诸位大臣不欲让他亲征,昭明帝也没放弃往南边一走,等本次科举结束,开了状元宴,就到了八旬,正好去亲迎平南大元帅归朝。
“等皇儿平定南方,梓潼可愿陪朕南巡,迎二皇女回京。”
“自然,二皇女此次,功在当载,利在千秋,解决南蛮之乱,百姓之苦可解。”
放在任何时候,二皇女都是封狼居胥的大功,燕飒茗还在算着,当朝外患有二,一是南蛮之乱,二是西北匈奴为患。
如今正是兵强马壮,南蛮之乱迟迟不得解结石周家私心,而西北之乱,则是匈奴人人骑马,善长途奔波和奇袭。
平日里,这些匈奴人待在草原深处,轻易不冒头,只在没粮之时跑来抢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燕家留下无数匈奴人性命,来年春天,又有新的匈奴人成长,到秋天时,已经能骑上战马跟着父兄南下掠夺。
“梓潼在想匈奴之患?此也是朕之心头大患,莫要着急,先将南蛮小辈收拾了,再回过头来,集中兵力对付匈奴铁骑。”
燕家勇猛,可西北之处地广人稀,兵力有限,主动出击,也拦不住匈奴。
“燕家世代守卫西北,匈奴不除,我燕家是不还京。”
这是燕周两家,在开朝之时共同的诺言,燕家守西北,周家守南边,周佳在前背叛了与萧家的承诺,燕家可没有这样吃里扒外的蠢蛋。
燕飒茗如今身份,自然是有机会便要为燕家多说两句,不能真到那日,成了待宰羔羊。
“燕家之功,朕一直记得,燕家功成回京之时,朕要下令百官出城相迎。”
只看小皇后和周贵人,就知道燕家终究是与周家不同,昭明帝认了暴君之名,不认昏庸之名,做不来昏庸之事。
若是昭明年内,能同时解决南蛮之忧和匈奴之患,昭明帝去见萧家先祖时,也能含笑而终。
对于燕家,昭明帝并不如何防范,燕家做不了反叛之事。
“不急,南边水草丰美,等南蛮之地打下来,就用来养良皮、训战马、备骑兵,匈奴,迟早是官家的手下败军。”
此时的帝后两人,野心是一致的,匈奴之敌,迟早燕家铁骑,要踏破西北。
等平南大元帅再传捷报,已经到了殿试。
文科、武科被世家视为嘴边肉,盯得死死的,只有男子可以参加,杂科则是不限性别。
燕飒茗只点了一名武科进士随侍左右,出身乡野,不仅有一身的好力气,还学文识字、懂兵法,是个做将军的好苗子。
这人家学渊源,虽然乡野出身,家中父母兄妹都是个顶个的好苗子。
燕飒茗问过意见后,将他家一锅端,而给出的承诺,就是在她手上,从此不再挨饿,除此之外,全凭能力。
凤翊卫中,男子女子皆有,进了凤翊卫,做个小侍卫,也有七品官职。
这是如今唯一绕掉世家、摆脱男女约束,男子女子皆可任职为官的去处。
“官家眼馋,别总往本宫的凤翊卫里盯,你那龙骧卫,本宫瞧着不错,何不送几个良才,入我凤翊卫。”
凤翊卫为燕飒茗独有,龙骧卫为昭明帝独有。
官家走的是精兵路线,就要家世清白,只忠心于他,愿意做陛下手上那把利刃。
燕飒茗走的是多元化发展路线,她的凤翊卫里,什么人都有,只要得用,不管哪里。
大皇女眼馋过来向母后讨要过,燕飒茗也割爱了几位给她。
大皇女为天下女子开女,最近悟到了一点,女子体弱,才更要习武强身。
此举不是为了向男子证明,男子能做之事,女子照样能做,只是为女子自身。
想透这点后,大皇女特意找了母后,向她求走凤翊卫中侍卫,捎带两名先生。
昭明帝见了,也日日来找小皇后要人,小皇后可自由出入皇宫,大多数时候,出去都不带着他,回来之时,她的凤翊卫里,就多了些人。
昭明帝不知,自己住了四十余年的京城,怎么在小皇后这处处是人才。
小皇后唯独选了许武进士,在昭明帝看来,就是武状元,也有不及这许进士之处。
又看小皇后将许武进士家中老小一并打包,就知一定有不凡之处,爱才心起。
“朕的龙骧卫,梓潼看上了谁,尽管拿去,只是你凤翊卫要与朕一换一。”
燕飒茗认真单独给昭明帝解释过好些次,她看中只是一些沧海遗珠,与朝中大臣无法相比,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些天赋。
昭明帝不信啊,就是认为她的凤翊卫好,被要多了人,燕飒茗就不是要者不拒,全部都给。
“换吧,换吧,官家看中的,都换走,龙翊卫给够就好。”
朝堂之上的大臣,燕飒茗已经磨合,他的奉旨与官家的圣旨,都是一样。
这新选的状元郎,年纪大了,倒是不掐尖要强,很是圆滑,只是探花郎,亲眼见到帝后双圣临朝,有本启奏。
“高公公,去教一下探花郎规矩。”
后宫许久未进这么貌美的太监,高公公还希望这探花郎不识抬举,好送进宫里,博皇后主子一笑。
可惜,见到高公公,有听到他嘴里一句昭明十二年进士,探花郎什么都不敢说了,怕多说一句,就要与高公公结伴。
“这未央殿多好的去处,你小子这是不识抬举,看见那边的伍大人没,也是从皇后主子的未央殿出来的,现在可是正三品刑部尚书。”
进了未央殿,确实还能出去,但出去之后,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
未央殿相当于一个特殊的学习机构,高公公是校长,大臣们被昭明帝和燕飒茗送去进修,凡是能出来的,最少都是官升一品。
未央殿进修的含金量是有的,关键是能够快速得到顶层上司的信任,瑕疵也是稍微有点,看伍大人的模样就能能知道。
“公公一番垂青,实在令晚生受宠若惊!晚辈初入朝堂,不过是一介寒门书生,承蒙圣上恩典赐下探花之名,可胸中所学尚浅,朝中诸事更是懵懂。
如今正是需要在御前、在六部前辈身边悉心学习之时,还望公公体谅晚辈一片赤诚,晚辈定当留在朝堂,兢兢业业为皇上尽忠。”
满天下三年只挑三个的人才,罕见有蠢才,探花郎执学生礼,言辞恳切,高公公砸吧砸吧,饶了这小子一回。
他也曾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那时也认为自己身为御史大夫,就有劝谏之责。
“皇后主子,奴婢已经教了探花郎规矩,他往后,不会再犯。”
稍后补
冬雪兔站在冰封的溪流旁,粉红色的鼻尖微微颤动。本该在三天前融化的溪水依然凝结成镜面般的冰层,岸边垂柳的嫩芽被包裹在透明的冰壳里,像无数颗封存着春天的水晶球。这是她第一百三十四次尝试用爪子敲击冰面,细碎的裂痕刚蔓延开就诡异地自动修复。
\"第十七个没有日出的早晨。\"她数着松针日历上的刻痕,蓬松的尾巴扫落洞壁凝结的霜花。储藏洞里最后一筐浆果正在变质,本该饱满多汁的蓝莓皱得像老太婆的脸。整片森林的果实都停止了成熟,松鼠们啃着干瘪的橡子,鹿群在啃食带冰碴的苔藓时崩断了牙齿。
当冬雪兔第七次看见怀孕的母狐狸在月光下啃食树皮时,她雪白的爪子终于按上了古松的树瘤。这棵需要二十只兔子才能环抱的巨树突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树脂从树皮褶皱里渗出,汇聚成发光的文字:\"往北越过水晶沼泽,在永不凋零的银杏树下,埋着四季之钥。\"
月光为冰面铺就银毯,冬雪兔背着装满冰薄荷的行囊出发。她没想到会在水晶沼泽遇到渡鸦先生——这位总在葬礼唱挽歌的绅士正倒挂在枯树上,漆黑羽翼下压着半卷羊皮地图。\"要渡过会吞吃倒影的沼泽,你需要带上不会说谎的伙伴。\"渡鸦的喙划过冰薄荷,\"而我恰好认识一只总说反话的变色龙。\"
名叫费林的变色龙从渡鸦翅膀下滑出来时,冬雪兔差点踩到他变得和苔藓完全一样的尾巴。\"这沼泽可不会吞掉聪明人的影子!\"费林说着跳上她的耳朵,尾巴诚实地卷住一簇兔毛。当他们真正站到沼泽边缘时,冬雪兔终于明白渡鸦的警告:每个涟漪里都映着不同的季节,她的倒影时而裹着秋叶围巾,时而顶着夏日的矢车菊花环。
\"要闭着眼睛走!\"费林大喊,身体却诚实地变成醒目的明黄色。冬雪兔用冰薄荷汁液浸湿眼睑,薄荷的清凉刺痛感中,她听见费林真实的指引:\"往左七步,有块藏着春天气息的浮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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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说反话!\"费林突然蹿到她面前,鳞片闪烁着急促的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