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公沈重珅,污蔑皇室亲王,冒犯天家威仪,酌令贬为庶人,念在沈氏一族素来恭谨,免于牵连家族。”
萧景羲趁着朝臣们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做出定论。
“来人,将罪人沈重珅抬下去,尸身送回沈府。”
朝臣们面面相觑,欲提出反对,可侍卫早已抬着沈重珅的尸身离开。
他们措手不及,一下子失去了先机。
刑部侍郎常华霖拂去额头上的冷汗,暗自庆幸,若不是庆国公,刚才掉脑袋的或许就是他了。
太皇太后手腕了得,不止获得了陛下的信任,还笼络了汉王萧奕霖。
谁都看得明白,萧奕霖看似泄愤,斩杀沈重珅,实际上是在为太皇太后鸣不平。
陛下心中也明白,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处处维护。
太皇太后,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常华霖心中清楚,如今他们是不成了,就算强行拖唐家下水也没用。
唐家片叶不沾湿,他们却被兜头浇了一身血。
常华霖退缩了。
不止是他,原本在朝堂上叫嚷积极的大臣全都熄了火。
有沈重珅在前,谁敢再冒犯太皇太后,又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萧奕霖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臣谢过陛下,臣朝堂失仪,虽情有可原,可终究冒犯天威,请陛下责罚。”
萧景羲沉吟不语。
沉思片刻后,他道:“既如此,就罚俸一年,以儆效尤吧。”
萧奕霖谢恩,手腕翻飞,甩去长剑上沾染的残血,收入剑鞘。
他径直走到武官队列之首,立于萧乾身侧,乖巧安静如同无事发生。
萧乾侧目,他这个便宜大侄子,怎么瞧着也不像是鲁莽冲动之辈,莫非是故意扮张飞,实际上却是个诸葛孔明?
萧奕霖不明所以,朝自家皇叔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萧乾闭上了眼睛,嗯,应该是他想多了,眼睛疼。
同样感到无奈的还有萧景羲,东州的事情还没解决,宁氏却意图谋逆。
不止如此,还扯出了他的身世,现在朝臣们还没反应过来,只怕等到散朝后,蠢蠢欲动地大有人在。
萧景羲心底恐慌,历史上被赶下皇位的帝王,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更何况,他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心中怀有天下,又如何甘心被赶下龙椅。
萧景羲很清楚,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皇祖母的支持,所以,唐家不能倒。
“唐氏族人可悉数到齐?”
李福早已回大殿复命,听到他的问话忙上前回道:“回禀陛下,唐氏一族共计三百二十七人,除唐家三房唐如鸣和五房唐如卿外放任职,其余人等皆在殿外等候。”
李福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向陛下禀报。
萧景羲恰好抬眸,撞见他犹疑的目光,“还有何事?”
“陛下……”李福犹豫不决,迟疑道:“宁太后在殿外求见。”
萧景羲一下子愣住了,她……她怎么会来,难不成还有什么事隐瞒?
压抑已久的愤怒,在此刻被彻底点燃。
萧景羲冷哼一声,声音不自觉染上了怒意,“母后来了,就让她上殿来吧,想必诸位爱卿和朕一样,心中存着许多疑问,等着母后来给朕解惑。”
李福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陛下对宁太后积怨已久,这一次怕是难以善了。
他俯身行礼,借着袖袍遮挡,偷眼看向珠帘后的太皇太后。
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李福悄悄松了一口气。
主子,想必早有应对,希望宁太后不要太过离谱。
陛下……陛下他太难了。
李福叹了口气,转身高声宣召:“恭请圣母皇太后!”
大殿上寂静无声,朝臣们无人叩拜行礼。
宁妙仪在一片奇怪的氛围中缓步走进大殿,她身上还穿着昨日那套凤纹如意锦袍,原本花白的头发,竟然一夜全白,苍老得如同八十老妪。
朝臣们看到她的模样,震惊不已。
“这……这是宁太后?宁太后今年尚未满三十,怎么苍老至此?”
“刚才宁老……不,孟大小姐不是说宁太后并非宁家嫡女宁妙仪,如今这位该不会是有人偷梁换柱?”
“宁老大人不是在殿上,何不请宁老大人为咱们解惑?”
“宁氏叛乱,与宁老大人有何干系?他身在东州,对京都之事毫不知情。”
即便孟景娴列举宁鸿基诸多罪状,他数十年的清流之名,却并非一日可以毁掉。
更何况朝中有不少人,曾经受过他的恩惠,或是经他提拔举荐为官。
在寒门学子中,仍有不少人不愿相信,宁鸿基怎会是孟景娴口中那个狠毒的家伙。
宁妙仪从进殿之后,一眼都不曾看向她的父亲宁鸿基,她的眼中只剩下萧景羲。
“许久不见,陛下亲生母亲都认不出了吗?”
宁妙仪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回响,孤寂如皇陵中的古佛。
萧景羲望向她,神色复杂,那是他的亲生母亲,却也是让他陷入难堪的源头。
宁妙仪不敢示弱,双眸定定地注视着他。
大殿中连空气似乎都凝滞,如被冻结。
“嗤——”
宁妙仪弯唇,脸上带着三分讥笑,“还真是长大了,如今的皇帝瞧着倒是有几分肖似先皇,哀家还真是怀念。”
萧景羲抿唇,相似的五官上写着同样的倔强。
他不开口,宁妙仪也不催促,自顾自地诉说着对萧奕承的思念。
“当初,哀家得知能够嫁给陛下为妻,激动到整夜都不曾安眠,没有人知道,我从十岁那年就在期待,终有一日成为他的妻子。”
她停下来,转向宁鸿基,神色感激,“我有一个疼爱我的好父亲,他呕心沥血,精心谋算,只是为了让我成为大夏最尊贵的女子,他成功了,我也如愿嫁给了我爱的那个人,后来,生下了我们的儿子。”
“够了!”宁鸿基陡然开口,“妙儿,够了,先皇薨逝,是天命,非人力所能更改,更何况……他早已移情别恋,你又何必……”
“他答应过,这一生只爱我一个人!他答应过的!”
宁妙仪双眼充血,一片赤红。
“为什么,为什么连父亲你都不愿意帮我,你明知道是……”
“妙儿!”宁鸿基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臂,用力扯到身旁,“你该清醒了,一切都过去了,为父悔不当初,真不该全了你的一心妄念,害死了妙仪,落到如此境地,是我的报应,也是你的。”
“父亲……你,你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