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云长！”
虎牢关内，刘备从梦中惊醒。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老家的桃园，在当初三兄弟结拜的桌案前，关羽看着自己，对自己下拜拱手，一如当年结拜时一样。
刘备将其扶起，想要和他说话，却不论自己说什么，关羽都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
最后，走到了结拜的桌案后，笑着和自己告别。
“陛下。”
左右内侍听到响动，立刻前来听令。
“寡人和云长分开多年，甚是想念，刚才在梦中，梦见他了。”
刘备依旧平易近人，即便是内侍，他也认真解释。
自从诸葛亮到来，从夏末秋初到现在，已经数月，季汉军队占不了便宜，也退回了虎牢关。
至此，季汉西楚，就此对峙。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面对诸葛亮，士颂那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让徐晃率军南下，把刘封逼退回了汝南郡，打通了鲁阳地区北上的道路。
诸葛亮这边，本来就军力不足，也没有想要和士颂决战，双方对峙以来，倒是多有互通书信，算是隔空谈判。
刘备休息片刻，找来诸葛亮等人，询问起军国事务。
“上次西楚降将吴懿到来，求我将他家人，从西楚赎回，那士颂可有回话？”
吴懿贪生怕死也好，保全将士也好。
总之他投降之后，带着自家的益州嫡系部队，来到了中原，他本人甚至面见了刘备。
他心中唯一担忧的，便是士颂对于叛徒的酷烈手段。
不仅仅杀叛徒，就连叛徒的家属，士颂也不会手软。
为此，刘备真就为他吴懿出头，派出简雍为使者，去找了士颂洽谈。
陈群出列，回答道：“已经谈妥了，吴家在益州的田产仆从，尽数被士颂没收。那士颂让我等将庞德等西楚将领的遗体送回，他便将吴家子弟女眷，送来中原。”
“好，此事，可以依他。”
刘备解决了吴懿的请求，心情不错，但想到自己那个梦，思来想去，还是对着诸葛亮说了出来。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
“丞相，云长在南面，连破七军，势如破竹。眼看着就能攻克随县，继续北上，配合刘封他们，重新占据鲁阳周边。我为何却会做这样的梦，是我太过思念云长了吗？”
诸葛亮心中一沉，知道这梦或许不简单。
但明面上，依旧笑着解释道：“恐怕是因为最近，陛下让翼德回陈留督促粮草，他们二人都不在身边，故而有些思念。”
刘备点点头，觉得诸葛亮的解释，颇为合理。
就在此刻，一个风尘仆仆的传令兵，冲了进来。
“陛下！淮南急报！”
“东吴部队，白衣渡江，拔除烽火台，背后突袭，博士仁，糜芳先后投降，庐江和九江二郡，已经易手。”
“东吴大军，已经占了淮南。”
这个消息，好似一道惊雷，在刘备的议事厅内炸开。
“东吴有多少兵马，何人领军？广陵郡那边，可有消息？”
陈登立刻想到了徐州南边，和扬州接壤的广陵郡方向，若是东吴占据了淮南，后面就可以直接顺着广陵郡这边，杀入徐州腹地。
“领兵主将，是东吴大都督鲁肃。”
“白衣渡江，拔除烽火台的，是东吴虎威将军吕蒙。”
“东吴大军，不下十万。”
“占据淮南后，东吴军队并未东进徐州，而是顺着关将军的路线，杀入荆州，意图夺取江夏郡。”
传令兵话音未落，刘晔却大惊失色。
“不好，东吴这是奔着汉寿亭侯去了。”
“早就听说，那吕蒙心中，恨极了关公。如今关公失了淮南，却在随县和西楚大军交战。东吴顺势杀来，必定陷入两面受敌的危机之中啊！”
诸葛亮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一再叮嘱关羽，告诉他“南和东吴，西抗士楚”。
但是显然，关羽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可速速传令，让云长穿过大别山，先退入戈阳，而后直接渡过淮河，返回汝南。”
“另外，派出使者，前往汝南，令刘封，诸葛诞速速发兵南下，接应云长。”
诸葛亮快速做出了布置。
“对，对，得派兵前去接应。”刘备心中牵挂关羽，一时间慌了神。
但就在此刻，句扶，宁随二人，又哭喊着赶到了此间。
“陛下，那东吴使者诸葛瑾，前来劝降君侯，被君侯赶走。”
“但他却暗中使诈，用淮南军士家书，鼓动我军士卒离散。”
“我等随君侯穿过大别山后，君侯自率残兵，前往戈阳驻守。令我等北渡淮河，到汝南求援。”
“可刘封，诸葛诞，却以对面西楚军徐晃在侧，虎视眈眈为由，拒绝发兵！”
“陛下，君侯身边，不过千余残兵，若无援兵，必被东吴所败啊。”
刘备胸口，忽然一紧，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了他的心脏上。
东吴偷袭以来，淮南败得太快。
导致刘备这边的收到的信息断层太严重。
上次得到的消息，还是关羽大杀四方，这次得到消息，就已经是关羽陷入了穷途末路之中。
陈登急道：“陛下，当速速和西楚和谈，而后发兵南下，讨伐孙权，接应君侯。”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神情。
“告诉士颂，除了把丞相交给他这个条件外，其余的事，我都答应了，虎牢关以西的洛阳地区，我也都交给他了。”
“他士颂就是称帝，我都认了！”
说到最后，刘备的神情也是决然起来。
此刻他的心中，即便是士颂不答应，要继续逼着他交出诸葛亮，他虽然不会同意，但也不会和士颂纠缠下去。
大不了，让诸葛亮自己守在虎牢关，他刘备，是必然要南下去接应关羽的。
“传令下去，各部人马，清理辎重，我明日便亲自率军南下，前去接应云长。”
“另外，火速派人，将此消息，送去陈留，告知翼德。”
诸葛亮是知道刘备和关羽张飞之间情谊的，听到这消息，自然是拦不住刘备。
也只能在这里，和刘备商议分配多少军队南下的安排。
结果不到半日，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报！”
“东吴吕蒙，于降云山设伏，将关将军一行俘虏。”
“关将军誓死不降，父子二人，连同被俘的孙乾，温恢二位大人，一起被斩。”
“那吕蒙，为交好西楚，已将关将军首级，送去随县，说是为西楚出气，以关将军首级，换取西楚的江夏郡。”
刘备先是握紧了拳头，眼泪早就流出，嘴唇微微颤抖，几次想要发声，却又无力说话。
人，伤心到了极致，便是无言。
“陛下，还请保重龙体。”
“关将军之仇，我季汉必然要报，如今之势，当全力安抚西楚，而后联西楚之兵，一起南下，剿灭东吴。”
诸葛亮原本定下的大战略，是先北上灭了曹魏，而后和东吴联合，一起对抗楚国。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知道，这个战略，怕是完了。
“保重龙体。”刘备轻笑一声，显然对于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
他坐下之后，微微摇头，眼神坚决。
“朕不为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这龙体，有什么好保重的。”
“传令全军，发兵南下，报仇！”
刘备的眼中，此刻仿佛燃烧着炙热的火焰。这一刻，没有人可以劝住他。
不仅仅是季汉这边，东吴这边，在得知吕蒙直接扯理由杀了关羽父子后，也崩溃了。
鲁肃把吕蒙喊到面前，一顿臭骂。
“你可知，杀了关羽，将整个国家的大略都给打乱了？季汉这边，将会和我们不死不休，吴王稳住淮南，坐看季汉和西楚相争的计划，直接成为了空谈。”
吕蒙就这么默默地承受着，任由鲁肃打骂。
等到鲁肃骂够了，吕蒙直接说了句。
“那季汉刘备，欺压我东吴多年，关羽匹夫，更是目中无人。从前周督都在世时，我们就多有忍让。”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季汉和西楚大战，趁机而起，为何还要留手？”
“都已经占了淮南，若不杀关羽，放他回去，岂非放虎归山？后面有关羽在季汉，一定会鼓动刘备起大军南下，夺取淮南。”
“与其那时候，还要面对关羽复仇，不如直接了当，杀了关羽，和季汉决裂。西面联合楚国，北面联合曹魏，三家一起，瓜分了季汉！”
吕蒙也是越说越上头，主动请缨道：“若是季汉来伐，我自守寿春，拦住季汉之兵，只要某一口气在，就决不让季汉之兵，进入淮南。”
事已至此，东吴这边还能怎么办。
木已成舟，责罚吕蒙，已经无用，只能一方面加紧备战，一方面派出使者，前往西楚和曹魏，联络一起对抗季汉之事。
尤其是在吕蒙的建议下，把关羽的首级送到了随县，言词恳切低微。
说是东吴这次出兵，就是为了响应西楚的“清君侧”号召，才起兵攻略的淮南。
在他们眼中，关羽也是季汉朝廷“尾大不掉”的存在，是需要被清除的。
而且关羽率领淮南之军，已经占据荆州不小的地盘，他们东吴这次突袭，就是为了给楚国这边减轻压力的。
而且，东吴这边，直接建议士颂称帝，或者东吴西楚，一起称帝，互相承认。
一时间，楚国又站到了外交的中心位。
季汉这边请求停战，东吴那边请求联盟。
洛阳城内。
同样是半夜就收到了消息的士颂，立刻找来了自己信任的谋士团队，商议着楚国接下来的选择和。
贾诩，杨修，顾雍，郑度，马谡，邓芝，便是此时此刻，士颂可以拉到自己身边的参谋了。
“暗组的消息，吕蒙白衣渡江，夺了淮南也就罢了，还把关羽砍了。”
“襄阳那边也送来消息，说是东吴的使者，居然把关羽的人头送到了随县。黄老将军不敢轻易处置，已经连夜送来洛阳了。”
听到这个消息，几人脸上的表情，或是惊讶，或是疑惑，或是兴奋，各不相同。
贾诩盯着士颂，想起了不久前，士颂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若是刘备选择和我和谈，而后起倾国大军南下攻伐东吴，我当如何做？”
那时，刘巴刚刚派出吴懿和庞德，起了七路大军去支援黄忠。
那时候，士颂问他这个问题，他觉得有些荒唐，只说若是这样，我们西楚当然不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贾诩把当时的回答，再次说了一遍。
“刘备起大军南下，和东吴拼命，此乃天赐良机。不论胜败，我们可起一军，趁机灭东吴，占据扬州。完全掌控长江以南。”
贾诩心中疑惑，难道那个时候，士颂就料定关羽必死？
东吴可能会偷袭淮南，这一点上，贾诩想得通。
东吴偷袭的手段，下作没底线，他也能想到。
所以东吴拿下淮南的速度很快，他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东吴敢杀了关羽。
在他看来，孙权也好，鲁肃也罢，就算是吕蒙，能成为一个势力高层核心的人，就不应该这么的短视，居然会直接把关羽砍了。
但不论如何，东吴的“作死”，真的给了士颂一个机会。
郑度点头道：“根据东面传来的消息，刘备，张飞已经知道消息，如今正在筹备军资以及白幡等物品，准备南下找东吴报仇了。”
“所以这次刘备，一定会对我们多加忍让，只求我们不要拖他后退。但想要逼着他把诸葛亮交给我们，恐怕还是不行。”
士颂心说，自己找刘备要诸葛亮，弄个“清君侧”的由头，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和季汉开战而已，逼着季汉露出破绽，然后等曹魏和东吴出手。
现在好，季汉黄河一线，有诸葛亮各种妥善安排，曹魏那边的司马懿，又是个属乌龟的，死活耐得住性子，一动不动。
反而是南面关羽杀入荆州，把自己逼得差点要迁都，给了东吴偷袭的机会。
自己动手，本来就是个引子而已，本来就没有使出全力。
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要逼着刘备交出诸葛亮。
士颂说道：“我若是给刘备说，让他把虎牢关让给我，同时东吴在长江以南的扬州，也都给我，他会不会同意？”
顾雍眼中一亮，说道：“或许可行，还有现在被东吴占据的江夏郡，我们也要拿回来。”
“到时候，季汉夺回属于他们的淮南之地即可。至于刘备要杀的人，我们抓住之后，送去给他便是。”
顾雍来自江东，自然希望楚国早日占据江东，让他的家族，可以整体并入楚国。
马谡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此刻靠在椅子上，脸色不好，但却依旧带着笑容。
“大王，东吴那边，一定会派人来说，东吴西楚，当互相联盟，甚至吴楚互帝。希望和我们一起瓜分季汉。”
“那时候，东吴占据青州徐州，而我们则能夺得兖州，豫州。不知大王，为何不考虑这个建议？”
以士颂嫡系心腹自居的马谡，此刻所在意的，当然不是占据地盘，他话中最核心的点，是希望士颂称帝，不再是什么大汉楚王。
显然，杨修和邓芝，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杨修补充道：“若是联吴灭汉，北面的曹魏也一定会出兵，三面夹击之下，季汉必亡。”
士颂微微一笑，看了贾诩一眼，说道：“季汉不能第一个覆灭。否则那时，曹魏东吴，便会联合来攻。”
“所以不必考虑这一点。只用想想，我若是大军南下灭吴，当如何做，才能占据更多的好处？”
杨修有些不甘心，继续说道：“即便是灭了东吴，那季汉和曹魏只怕也会联合起来，对抗我楚国。”
但邓芝却想明白了这样的好处。
他对杨修说道：“季汉曹魏之间，还可用计谋离间挑唆，曹魏东吴之间，则难以离间。”
“况且灭了东吴，我们可集中力量先灭季汉，而后曹魏，自南向北，统一天下，而无后顾之忧。”
“若是想要占得更多好处，自然是封锁长江。”
简单解释之后，邓芝给士颂建议道。
“灭东吴，自然还是和当年孙策鏖战时的战略一样。”
“一路大军夺回江夏，而后起水军在大江之上，沿线而下。顺便隔断长江，避免季汉占据淮南后，又觊觎江南之地。”
“一路大军，出龙川，攻击建安郡，临海郡，会稽郡各城，进而直逼吴郡。”
“最后一路，当以海船占据夷州，而后以其为跳板，袭扰东吴腹地。”
士颂心中默默盘算一番，邓芝的谋划，和自己预计的差不多，至于杨修所言，灭了东吴之后，季汉和曹魏有可能的联合。
在士颂看来，也是有破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