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定是爱他的。
自懵懂年少起,少女绮念便尽数系于他一人。作为从小陪伴她成长的异性,他的存在早已融入她生命的每一寸肌理,加之权势与地位的光晕笼罩,这份情愫的滋生倒显得顺理成章。
还是那句话,她没办法不爱他。
然而,她没办法信任他,或者说,她没办法全然信任任何人。
自从将第二武魂隐匿在掌心的那一刻起,她便意识到这个秘密会毁掉她手中的一切,直到武魂殿教皇冰冷的权杖握在手中,她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可这只是暂时的……
老师不可能被她困住,她设下的封印不过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只是不擅长这种封印,可封号斗罗的眼界没丢,不出所料,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也能脱困而出。
再加上隐藏在暗处的师公……
她怀揣着这一切,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繁花似锦的表象之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也曾陷入矛盾与挣扎。
她幻想过,如果他知晓第二武魂的存在,知晓她与帝天的隐秘交易,老师是否会理解她?
她也是……
不得已啊。
与生俱来的警惕如同淬毒的藤蔓,在她骨血里疯狂生长,死死攥住那个足以致命的秘密。
这枚随时可能引爆的暗雷,她怎敢轻易托付他人?
一旦东窗事发,等待她的将是武魂殿最残酷的惩罚——被无情驱逐、剥夺一切地位与权势。
更可怕的是,她不敢细想师公与师父手中是否藏着能让武魂灰飞烟灭的秘术。
没有力量,像小时候那样任人宰割,不如让她去死!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于是,她只能将秘密深深埋藏,一边奋力向上攀爬,一边在恐惧中愈发依赖老师。可越是向上,危机感就越强烈;越想抓紧依靠,就越要将秘密守得严实。
这是一个无解的环。
如今,为了篡权夺位,她不惜将他囚禁于密室之中,甚至妄图用一个还不知会不会出生的孩子作为最后的筹码……
她是没有母性的。
她的母亲早逝,哥哥虽然疼爱他,却也忙着争权夺势,家中的奴仆把她带大。
到了武魂殿,她只信任老师,老师教给她权谋和武力,却没教过她如何培养自己的感情。
她只能一边模仿他,一边自己品味。
她所谓的亲情认知,源于那个带着温暖假面的千寻疾;而对爱情的懵懂认知,同样来自这位站在权力巅峰的老师。
仅存的一点关于情感的理解,是在与阿银、柔依为数不多的相处中,一点点拼凑而成。
以至于她哪怕想要一个孩子,也不过是潜意识里将其当作巩固权力的手段,是冰冷算计中的一步棋。
她没错。
她在做这个预知意味的梦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可如今,她望着虚幻的棋局,指尖微微发颤——这枚棋子,当真落不得? 若执意落下,是否真会被野心反噬,葬身在自己堆砌的权力高塔之下?
呵……
凭什么?
她不过是用男人惯用的手段,追逐梦寐以求的爱人与权柄。同样的路,男人能走,她为何要受世俗的桎梏?
叶澜眼里的血丝越发浓了 ——
狗屁的预言,有本事就来弄死她!
权利,她不会让!
老师,她不会让!
孩子……
只要她愿意来到这个世界,谁想伤害她,她的领域将成为孩子最安心的摇篮,胆敢觊觎的人,都将化作齑粉。
她的混沌原初界,除了吞噬魂力,可还没有吞噬过血肉呢……
她一路拼杀到现在,可不是靠着老天爷谢暖!
千寻疾望着眼前的人,心脏突然一阵抽痛,轻声唤道:“小澜……”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低唤,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曾经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权威者,此刻却在新任教皇的气势下乱了阵脚。
他分不清让自己如此失态的,究竟是日渐旁落的权势,还是心底那簇悄然滋长的、不受控的情愫——当她选择沉默时,他竟发现自己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沉默是上位者的权利。
叶澜素来行事果决,一旦下定决心便不再动摇。细数过往,屈指可数的几次动摇,皆因千寻疾而起。
她不愿用这些尘封旧事,搅扰二人难得的相处时光,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转而谈起武魂殿近日的风云变幻。
\"……最近长老殿那群老骨头,倒学会在述职时打太极了……\"她斜睨向清瘦却难掩尊贵的身影,\"老师,你当年整治反对派的雷霆手段,如今可还派得上用场?”
女子垂眸轻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那些老家伙分明是瞧着新任教皇面上带笑,便想拿软钉子试探。
惊动千道流反而显得她能力不足,这烫手山芋,终究还是得送到这被软禁的前教皇榻前。
虽说她也能花点心思处理,可不妨碍她拿这事来逗弄老师——
有时候,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变脸,还是很有意思的。
怎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这些?
女子身上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漫过来,千寻疾喉结微动。
武魂殿与她早已血脉相连,若放任内乱,整个势力都将摇摇欲坠。
纵使他心中对她不满,此刻却也不得不为她筹谋。
好算计!
这困局,是她亲手编织的牢笼,将两人命运绞缠得难解难分。
好手段!
但……
男人却也暗自松了口气,她刚进来的状态,明显不对,问她却也不说。
如今见她情绪有所缓和,竟生出几分欢喜。
这个念头刚冒头,他便感到一阵窘迫。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是犯上作乱的孽徒!绝不能心慈手软。可话到嘴边,却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不服管教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高高架起,再寻个由头......慢慢收拾。”
千寻疾!
他暗自唾骂!
你的气势呢?
你的尊严呢?
要像年少时不屑的怀春的男人一样吗?
他唾弃着自己,却也不敢分明——
他这般尽心尽力,究竟是出于对武魂殿的珍视,还是藏着心底那份不敢光明正大承认的爱。
不知道,不明白,还是,不敢想?
叶澜闻言勾起唇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紧绷的身影:“老师这法子,倒和当年教训我时如出一辙。”
明升暗降,这是权术的必修课。
话音未落,空气骤然凝滞,千寻疾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的情绪如暗潮汹涌。
他当初的确……
雪松香如藤蔓缠绕,在狭小的寝殿里织成密网,叶澜指尖紧扣男人腕骨,步步紧逼,直到将他重重按倒在雕花大床上。男人象征性地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她俯身时,带着灼热气息的话语拂过他泛红的耳尖:\"当年您心狠手辣,恨不得把我丢进那荒僻的供奉殿,如今......\"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倒是学会心软了?舍得为我出谋划策了?
叶澜是快活的,哪怕这份温存是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夺来的又如何?
强扭的瓜不甜,可她只是想要这个瓜而已,至于甜不甜,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