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学
“叮铃铃铃!”
江又年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之处,已是寝室。
此刻早已天光大亮,他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是晚上,看来才过去几个小时。
“吵死了!把闹钟关了!”
对面床上传来抱怨声,江又年抬手一拍,闹钟声戛然而止。
江又年目光凝视着手腕上那串血红的珠子,中间穿插着一根棕色的长绳,上面绣着暗黑的繁复花纹。
那根长绳,正是冥主临别给他的东西。
“谢南州,我等你回来。”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江又年脑中响起,“臭小子,回去了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冥府在江城阳间分站办事处的负责人了,好好干。”
江又年弯了弯唇,眸中 闪烁着晶亮的光彩,“嗯,知道了......爸爸。”
撑起身子坐起来,只见臂弯之下压着一本崭新的书,那书封上赫然写着【三号病室】
——
几天前
谢南州转过山头之后,悄悄回头了,朝着那遥远的高台上看去。
只见一道孤寂的人影微微弯了身躯,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知道,是江又年,他很痛,痛彻心扉。
他后悔了,他想回去抱着他,告诉他自己不走了。
可是他不能,这短短的时光不够,他们还要长长久久。
现在他必须走。
“对不起,年年,这一世,我没办法陪着你了,等我回来。”
到了奈何桥边,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谢南州不禁一愣,“老金,你怎么在这儿?”
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金主大人。
现下已然换上了冥府的工作服,看样子,是冥府的人。
老金看到谢南州,丝毫不意外。
反而上前拱了拱手,“好久不见,代理站长。我如今嘛,也考上了冥府的编制,在轮回台做个小吏。”
谢南州的眼神在他手上的大勺子上扫了眼,眸光闪烁,压低了声音凑近,“你是送孟婆汤的?”
金主大人挑了挑眉,同样压低了声音,“嗯,如你所见。”
谢南州扯了扯金主大人的衣领子,“好歹相识一场,你得帮我。”
金主大人压低了声音,“有什么好处?”
“好处?这个给你。”谢南州思索片刻,把手上还剩的一颗糖葫芦塞进了金主大人的手里。
“就这?”金主大人嘴角抽抽,“你欠我的,将来再讨。”
不一会儿,一碗孟婆汤被送到了谢南州手上。
金主大人压低了声音,“放心吧,掺了不少的水。”
——
十年后
一个自称见过地狱的画家忽然在网络上爆红。
他的幅幅画作画风奇异梦幻,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说自己见过地狱的模样,并且在他的画作中也能够清晰地看到各种建筑,人脸,甚至就连建筑名称都有很清晰的标注。
——
江城民政局办公室里
“江哥,周末一起去看画展啊,听说这个小画家见过地狱呢!反正我是不信!现在这些人,为了博眼球,博流量真是绝了!”
江又年收拾文件的手一顿,见过地狱?
“给我看看!”
那人把手机从办公桌后面递过来。
江又年接过来一看,越看,手越抖。
那是?
那黑色的画布上有一栋高大的建筑,古塔冲天入云,门匾上挂着个红灯笼,下面是五个看不清楚的烫金大字。
那门口有两个人,看不清脸,正在往里面走。
那是中转站!
江又年睫毛轻颤,悄然红了眼眶。
他回来了。
“很搞笑,对吧?”那小青年在一旁嘀咕。
江又年却忽而抬眼看向他,“不搞笑,你怎么保证你这一生见过的人就全都是人呢?”
那小青年被江又年的模样吓得一怔,“江哥,你吓我!我们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那手机屏幕忽闪,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小青年立马抽回手机,“我女朋友打电话来了!周六上午九点,江城美术馆3楼,就当解闷了。我走了哈,江哥!周六见!”
转眼,办公室就只剩江又年一个人了。
“周六,美术馆3楼。”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通短信弹了进来。
江又年拿起手机一看,【站长,晚上要去一趟城南殡仪馆,有恶灵作祟。】
点开短信,江又年飞快地敲击着,【好,晚上那边见。】
而后才起身拿起公文包下班。
大学毕业后,为了随时把握江城的出生和死亡人口情况,不错过他。
江又年努力考进了民政局。
可是十年了,他还是没有找到他。
江又年悄悄去看过大家。
孔鹊确实买了几十套房,每天收租。
泰哥确实做了他的保镖。
小悠上了小学,还学了很多运动项目。
林墨终于老实了,知道每天跟在林纾身边保护她。
巧的是,当年才回来的时候,泰哥女儿的幼儿园就在小悠读的小学旁边,泰哥每天接孩子,他们甚至能够擦肩而过。
有时候孔鹊也会跟着泰哥一起接孩子,他们三个人还能同框。
林纾和林墨的大学就隔了一条街,但是他们俩回家会路过这里。
有一次,江又年难得看到了他们所有人同框的一幕。
虽然他们已经不认识对方了。
江又年心中感慨万分,在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抓拍了下来。
这世界那么大,也许,在某一个瞬间,不过是擦肩而过,就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促成了。
到现在,那张照片还摆在他家客厅里。
有时候觉得太孤单,江又年会悄悄去看他们,不过是远远地看一眼。
从不露面,又悄悄转身离去。
看到他们过得好就够了。
——
周六,江又年谁也没联系,一个人去了美术馆。
一进那个展馆,他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那颗许久不曾悸动的心似乎又鲜活起来了。
门口摆放的那一大幅画,正是他初入黄泉时见到的场景。
继续往里走,中转站、黄泉码头、幽冥集市、枉死城,通通展现在眼前。
江又年看着那画作右下角的署名【舟】,泪水不自觉地就湿了眼眶。
他回来了。
“妈,我觉得我好像也见过这些场景,难道我也去过黄泉吗?”
“瞎扯!”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江又年侧头看去,只见中转站那幅画前站着一家三口。
江又年一愣,小悠?他们一家三口也来了?
十年了,他都长大了。
两道人影穿过江又年看小悠的视线,行至江又年身边,两个人自顾自地讨论着。
“老板,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画很熟悉?”
“泰哥,你也这么觉得吗?我怎么总感觉自己去过那里呢?”
江又年眼眶微红,忽而身后又传来声音。
“姐,你现在为了躲避催婚都宁愿来看这种无赖的画展了,真是辛苦你了。”
一道干练的身影行至江又年右侧,对墙上的画作看得入迷,“闭嘴。”
“这位朋友,我看你也眼熟得紧。”
孔鹊忽而注意到了一旁的江又年,自来熟地拉着他。
他一说话,一旁的小悠一家三口,林纾林墨姐弟俩都看了过来。
而后,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
这种感觉,不是他一个人有。
“我看着也很熟。”
一道稚嫩的声音自几人后面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大厅里站着个西装革履的小孩儿。
江又年心跳几乎停止。
谢南州。
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那张脸,跟怨境里小船小时候那张脸一模一样。
十年寻觅、等待的酸涩涌上心头,江又年缓步靠近,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怕,怕这只是个梦。
颤抖着手伸过去,“你好,我是江又年。”
那小孩儿的眼神却粘在江又年腕上的红手串移不开。
良久,才伸出手来相握,那双眼里亮晶晶的,“你好,我叫......江小船。”
忽而停顿,又补充道,“这是我的小名,大名是......谢南州。”
江又年眼中含着泪花,“我知道,你是谢南州。”
【正文完】
还有番外,你们别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