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点,又称 black Jack。
它的规则并不复杂——包括庄家在内,每人起始发两张手牌,只要牌面总和凑到21点,或是在不爆点的情况下点数高于庄家,就算获胜。
其中,10、J、q、K皆算作10点,而A视情况不同,既可以算作11点,也可以算作1点。
这不是一个单纯看运气的游戏,算是赌场里少有的“接近公平”的类型,赢面接近49%,因此,深受赌客们的青睐。
安室透选择它,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这是少数几个可以靠“计算”取胜的赌局之一。
他的记忆力虽说没有某个家伙那么变态,但想要凭借瞬时记忆记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追踪到大牌与小牌的大致分布,再结合凯利公式计算下注比例,这样一来,各个前提条件相加,最终得到的期望值便会是正数。
换句话说——只要他持续下注,一直赌下去,在长期博弈中,必然不会是赔钱的那一方。
至少,从数据层面上来说,应该是这样。
安室透已经将策略表背了下来,算牌速度也维持在五秒以内,他已经没道理再亏钱了,可——
“庄家,16点。”
荷官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又从牌盒里缓缓划出一张牌——黑桃5。
“庄家补牌,牌5点,庄21点。”
安室透将手中的两张牌翻面摊开,随手甩在了桌子上。
那是两张K——总计20点,是仅次于21点的最大点数。
“......哎呀,竟然是这么好的牌.....真是太可惜了,明明差一点就能赢了。”
类似的话,安室透这段时间已经听到了太多,现在就连回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他没有理会,目光落在手边那一小叠筹码上,指尖揉搓着,将它们缓慢地一枚枚拨开,又一枚一枚地重新摞起。
仅剩的六枚筹码,就这样被他反反复复,数了又数。
他低着头,脊背微微弓着,手指在赌桌的边缘不断敲击,节奏一声比一声快,似是焦躁不安,又像是在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啪——”
两枚一万的筹码被安室透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动作间透着赌徒孤注一掷时的决绝与狠劲。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赌,将自己最后仅剩的筹码的三分之一,押了出去。
“.....开始吧。”
“哎!等一下——”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安室透只觉脖颈一凉,身后忽地刮起了一阵风。
一股清爽的柑橘味道涌入鼻腔——不浓不烈,却干净明快,透着丝丝的甜。
——旁边的空座上,眨眼间便多出了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长相清纯,五官精致,一身粉白相间的miumiu套装穿在她的身上,既张扬又得体。
她脚下的那双高跟鞋,鞋跟细得吓人,足有十公分高,偏偏她还能跑得这么快,落座时的脚步也轻盈得像是只猫。
“这次你可得给我发好一点的牌啊~”
女人的声音娇软,冲荷官撒娇的模样过于熟练,显然是常客了。
那位女荷官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古怪,像是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憋得很是辛苦。
可当安室透抬头想要仔细打量时,她又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脸上带着既不热情也不失礼貌的职业化微笑,举止也不见丝毫异样,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从不存在过。
安室透揉了揉眉心,像是被耳边的声音吵得有些不耐烦。
他动了动身体,心里闪过更换座位的念头。
可他的筹码已经押下,哪怕想要换座,也只能等到这局结束。
“我会尽力的。”荷官微笑着对那个女人道。
牌是机器洗的,作为赌场的荷官不被允许出老千,如此一来,牌盒里会掉出什么牌,没有人能够决定,更不是荷官能够左右的。
此番说辞,不过是给赌徒的一个心理安慰,陪笑的场面话而已,当不得真。
可那个女人却表现得相当受用,一双眼睛都因着笑意,变成了弯弯的月牙:“那我就放心啦~”
说着,她从托盘中随手抽出五枚红色的泥码,依次在剩下的五个空位上,挨个压了一百万。
她坐得随意,双腿交叠,手指随便拨弄着小托盘里的那堆筹码。
也不知道是因为经常来玩,还是她本就对结果毫不在意,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身上自带一种松弛感,像是来这里随便玩玩的富家千金。
——可她的下注方式,注定了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一人吃五家。
这种打法并不常见,不仅需要雄厚的资金,更需要过人的胆识。
就比如上一把,庄家拿到21点胜利,那种情况她下五家,便会瞬间损失五百万。
不过,相对应的,一旦庄家爆牌,点数超过21点,她也能一口气赢下整整一千万。
只是可惜——
就安室透目前的判断来看,这一局的牌面偏小,大牌的数量并不算多。
爆牌的几率虽说不是没有,却也实在高不到哪里去。
......
“买定离手。”
女荷官开始发牌,指尖的动作赏心悦目,速度却是极快的。
甚至如果用心观察,就会发现她每次发来的牌,位置和角度几乎都是一样的。
安室透低头扫了一眼这局的手牌。
——红心10,梅花2,合计12点。
正如他先前计算过的,这一局的点数都不算大。
他的12点,居然是目前台面上的最高点数了。
庄家翻开的明牌是一张黑桃3
结合场上的情况,根据《21点基本策略表》,这个时候应该“hit”,也就是加牌。
安室透没有犹豫,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示意荷官加牌。
可新发来的一张,好巧不巧是一张“方片K”。
——三张总和22点,爆了。
安室透的指尖在那张牌的边角处顿了顿,立刻将牌扣回到了桌子上。
像是不愿相信般,又小心翼翼地捏着边缘处,一点点地重新掀开那张牌。
如此反复了几次,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原本紧抿着的双唇渐渐放松,但一贯上扬的嘴角这次却向下耷了下去,面色也一片灰败。
他定定地看着手边仅有的四枚筹码,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勉强平复了心情,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微笑。
“哎呀,你今天的运气 ,看起来不太好呢,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真是太可惜了。”
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去管自己的手牌,反倒是凑了过来,看着安室透爆掉的牌,比了个某国友好手势,惋惜地连连摇头。
“运气不好的时候,就该及时止损。”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极为真诚,像是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劝他别再继续赌下去。
但那双如皓月般的眸子,将目光落在安室透的身上时,却是冷的。
安室透抬眼和她对视,嘴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将那三张牌缓缓地推向桌面——他已经出局了。
女人的目光在安室透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里停留了片刻。
那双眼睛已经垂了下去,睫毛投下浅淡的阴影,让她无法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但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这人,分明哪里都不对。
她见过太多赌徒,各行各业,形形色色。
可像这样的,她却从未见过。
那根本不是赌徒输钱后应该有的反应。
而是一种近乎绝境的状态,他仿佛早就知晓结局,却仍固执地坐在这张赌桌前。
——像是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为了某个人,某件事,甚至不惜与命运做赌。
就像——
女人瞳孔一缩,骤然止住了不断向外发散的思绪。
当她收回视线,准备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赌局上时,手心处却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枚原本放在手里把玩,只是用于打发时间的红色筹码,竟不知何时被她紧紧攥住,在掌心处嵌出了一圈浅浅的痕。
女人轻轻一笑,将那点不该存在的好奇压了下去。
那枚一百万的筹码被她随手丢回了托盘里,可掌心处那圈圆形的红痕却迟迟没有消散。
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不再多想。
可在下一秒,她的余光还是悄悄移向了身侧。
——这个男人,究竟是因为什么,不得不赌?
赌局仍在继续。
荷官伸手将第二张暗牌翻开,那是一张红桃7。
加上之前的黑桃3,也才凑了个10点。
按照赌场规定,庄家点数在没有大于16时,必须继续补牌。
“hit.”
第三张——方片6,仍未大于16点。
荷官再次敲击桌面,翻开第四张牌——梅花J
“庄家补牌,牌10点,庄26点,庄家爆牌,玩家胜。”
筹码在桌面上“哗啦”作响,被荷官迅速收拢,推向了胜者的那一侧。
那个女人,是这局赌桌上,唯一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