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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常逊一咬牙:“就依长史之言,务必与齐国公交好,请他于孤危难之时,出兵相助。”

孟之祥颔首:“这是自然。”

“老臣愿亲赴长安,拜见齐国公,陈说大王之意,达成友盟。”

“好!”张常逊面露喜色,“有长史相助,孤可高枕无忧。”

“齐国公若有何要求,长史可全权应对。”

“孤只想驻守成都,过安逸日子。”

“遵令!”孟之祥俯首听命。

了却一桩心事,张常逊舒了口气,只觉浑身轻松。

“咕!”蓦然,五脏庙开始叫唤,张常逊连忙挥手,让众人退去,便回转内庭,让尚食局奉上山珍海味,打算大吃一顿压压惊。

前朝,孟之祥出了宫门,正要回府,一抬头,却见一个道人,仰卧在金殿之顶,饮酒作乐,不由怒火中烧。

“大王宗庙社稷难保,道长怎有闲心在此逍遥,袖手旁观?”

承影道人伸了个懒腰,含糊道:“你们这些文臣,浑身是嘴,最是刁钻。”

“昔日,我参与朝政之时,你们百般弹劾,说道士低微,不宜立于朝堂。”

“待我出了朝堂,不问世事,你们又说我袖手旁观。”

“是好是坏,皆由你们定夺,贫道这满肚子苦水,无处倾倒呐!”

孟之祥面色讪讪,忽又肃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如今,蜀国有倾覆之危,道长身为先王托孤、辅政大臣之一,怎能置身事外?”

“哦?”承影道人面露惊讶,“蜀国有倾覆之危,贫道怎么不晓得?”

孟之祥皱了皱眉:“道长为何装聋作哑?”

“高楷连战连捷,已然占据汉中八州,兵锋甚锐。”

“待他拿下巴南,怎会不对我蜀国动兵?”

“届时,宗庙社稷难保,你我有何颜面,去见先王英灵?”

承影道人不以为意:“既如此,投降高楷便是。”

“依贫道所观,他倒是这乱世群雄中,少有的仁德之主。”

“这危急存亡之时,道长竟有心情说笑?”孟之祥满脸愠怒。

承影道人摊手道:“贫道可未说笑,所言皆发自肺腑。”

孟之祥怒喝一声:“承影,你莫非忘了先王相托,怎能满不在乎,将蜀国基业拱手相让?”

“孟长史,气大伤身,可非长寿之道。”承影道人笑嘻嘻道,“况且,不投降高楷,还能向谁投降?”

“你比贫道更清楚,大王并无争霸天下之志。”

“择一方明主投靠,方可保全家业。”

孟之祥冷哼一声:“你可另投他主,保全通明派传承。”

“大王却不可轻易投降,否则,必有灾祸。”

“如此简单的道理,你怎会不懂?”

“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高楷虽有仁名,却怎可轻信?”

“似东汉末年一般,三分天下,有何不可?”

“你方才也说,此一时,彼一时也。”承影道人摇头失笑,“天下分久必合,大周纷乱太久,必有明主出,拨乱反正,再开新朝。”

“妄想偏安一隅分庭抗礼,到头来,怕是身死族灭一场空。”

孟之祥一挥长袖:“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各从其志。”

他不再争辩,大步去了。

承影道人瞥一眼,似笑非笑:“孟之祥虽有大才,却不得明主,可惜、可惜!”

微风拂过,金殿之上空无一人。

宫外孟府,孟之祥准备一番,备齐礼节,三日后,便持国书,率一支亲卒,扮作商贾,向长安进发。

……

天佑十二年,十月。

兰州、金城。

高楷率军凯旋,满城百姓,皆夹道拜迎,一时间,万众同呼,声势震动八方。

先去春晖堂,向母亲张氏问安,一叙离别之情。

高楷回转前堂,召集府中一众文武议事。

“我出征以来,仰赖诸位臣工坐镇后方,处置政事,督运粮草,方能在前线连战连捷。”

高楷拱手道:“窦公、兴仁、宇文凯,劳苦功高,当受我一礼。”

毕竟,打仗打得便是后勤,若无这三人稳定陇右、河西,转运粮草辎重,处置大小事宜,他怎能一心一意,放在征战之上?

三人慌忙下拜:“臣等微末之功,愧不敢领受主上大礼。”

“有可不可?”高楷笑道,“我等既是君臣,亦是师友,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

“谢主上!”三人不胜感慨,只觉素日来点灯熬油,积累的疲惫,皆一扫而空。

“未曾想,主上竟如此礼贤下士。”堂下,萧宇颇为惊讶。

他久在宦海浮沉,数十年来,历仕先帝、当今圣人、郭羽,又和诸多枭雄打过交道,却不曾见一人,和高楷一般,体恤臣下劳苦,向臣子施礼。

这便是主上攻无不胜、仁德之名广为传扬的原因吧。

萧宇心中暗叹,得遇如此明主,谁不拼死效命?

更何况,主上麾下,不光有商贾、匠人,落魄士人,更有羌人、粟特族人、突厥人,皆戮力同心,为主上效力。

可谓知人善任,不拘一格。

正感叹时,忽见高楷朗声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乃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今授窦仪,为梁州刺史,安兴仁为凤州刺史。”

“窦公、兴仁,这二州为汉中精华之地,还望你二人尽忠职守,好生治理,使仓廪殷实,百姓安居乐业。”

“谢主上!”窦仪、安兴仁二人连忙下拜。

高楷温声道:“韩非子曾说,宰相起于州部,猛将发于卒伍。”

“你二人有宰相之资,还望善始善终。”

“是!”二人再拜,难掩激动之色。

“徐晏清,此番夺取汉中八州,你颇有功劳,便升为府中司马。”高楷继续说道。

“萧宇,老成谋国,犯颜直谏,我素来钦佩,便为府中别驾。”

“望尔等尽职尽责,不负所托。”

“谢主上!”徐晏清大喜过望,下拜道。

区区月余,他便从司兵参军事,晋升为司马。

这晋升之速,文臣之中,恐怕仅次于杨烨了。

“起来吧。”高楷笑了笑。

徐晏清气运非凡,他可是十分看好,将来宰执天下。

萧宇满脸惊讶,原以为主上嫌弃他年老体衰,方才命他卸任凤州刺史。

没想到,竟一朝将他升为别驾,仅次于长史杨烨。

如此看重,他却无甚功劳,着实心中有愧,连忙下拜道:“主上,老臣身无寸功,不敢领受。”

“还请主上收回任命,另择贤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