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欢说着话,将掐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从案桌上跳了下来。
谢知文张了张唇,欲言又止,话是自己说的,可也不是像妻子说的这样,他也没有嫌弃什么。
可他想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怕惹虞清欢不高兴,“阿欢,你知道我嘴笨,但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虞清欢没理他的话,自顾自道,“你这几日没怎么留意外头吧?”
谢知文目光不解。
虞清欢:“这几日,有关宁远侯府的事传遍了京城,如今连茶楼的说书人都在说侯府一妻侍两夫的事,若是再不和离,只会毁了侯府的名声,彻底沦为京城的笑柄。”
谢知文怔住,很快便反应过来,应该是九重山的事,或是府里哪个不长眼的在外头乱嚼舌根!
“他们说他们的,我不在乎这些!”
“可我在乎。”
说着,虞清欢从在一旁扯了张纸放在案桌上,拾起一旁的墨条在砚台上研磨,目光看向谢知文,“既然夫君迟迟不动笔,便由妾身来写这和离书,再由夫君签字便是。”
烛火在灯罩里摇晃,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暖光,可这一幕落在谢知文眼里,却残忍至极。
只见虞清欢将狼毫蘸饱了墨,洋洋洒洒写下一页纸,在女方处落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将纸张转向谢知文,手中的笔也一块递出去。
“夫君,到你了。”
谢知文却一手抓住虞清欢的手腕,手背因为用力暴起青筋,眼角微红:“就非要和离吗?”
虞清欢红唇紧抿,不答谢知文的话。
她不明白,自己没嫁妆,聘礼也早已回到侯府的库房中,便是和离了,谢知文也没损失什么吧。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和谢知礼的事,谢知文大可以重新再娶一个名声好的美娇娘,为什么非要执着在自己身上。
见虞清欢不说话,谢知文几乎是崩溃的质问她,“明明可以当做一切事情没发生过,等日子久了,旁人也就都忘了这些,我们便能继续过清净日子,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虞清欢垂眸看了眼他抓在自己腕上微微颤抖的手,启唇问道,“夫君当真想知道原因?”
谢知文心乱如麻,“自然!”
他不明白,如今自己已经将母亲送走,将来再与二弟分府住,不见面便是,日子久了,事情也就淡了。
再说了,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遇到事情解决便是了,何至于就要和离。
虞清欢声音淡淡,“我心里有旁人了。”
谢知文面色僵在脸上,攥在虞清欢腕上的手蓦然松了,脑中一遍遍盘悬着这句话。
像是坠入湖里,被冰冷刺骨的湖水淹没,他浑身血液都凝固在这一刻,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痛到他难以喘息,脸色惨白。
看着他这副难受的样子,虞清欢沉默的收回了手,将笔搁置在架上,眼睫微垂。
她本是想委婉一些,和和气气的拿到和离书,毕竟夫妻一场,不想说些伤人的话。
可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否则谢知文不会甘心放手。
见虞清欢收回手,谢知文下意识去抓,手却只擦过半截冰凉的袖角。
案头烛火被带起的风扑得忽明忽暗,将两人的脸色映照得清清楚楚。
谢知文不是没想过妻子变心这一点,自己毕竟离开了一年,所有人也都以为自己死了。
妻子另做打算,也情有可原。
但妻子不说,他也就不往这方面去想,甚至窃喜过妻子对自己的心意,忠贞不二。
可这会儿,亲耳听见虞清欢承认心里有了别人,他如坠冰窟,良久启唇,干涩的嗓音从喉间发出,“是......二弟吗?”
虞清欢不语,只是苦笑,“是我对不住你,看在过去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和离也好,休妻也罢,只求你能给我个痛快。”
书房中静谧无声,时间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谢知文不会再开口时,却见他忽然抬手,拾起架上的笔,终是在和离书上头落下自己的名字。
在写下最后一个字时,笔尖悬在上头,墨珠滴落,在纸上化开,如同横亘在两人之间再难修补的沟壑。
看着谢知文落笔,虞清欢的心也跟着沉到了底,和离书已签,只等明日送去官府登记,她便不再是宁远侯夫人。
谢知文僵硬着手,放下了笔,背过身去,不再看虞清欢,“...明日我会让人同你到衙门登记,你走吧。”
知道他不会再想看见自己,虞清欢将桌案上的和离书收好,从书房走时,还是朝谢知文一拜,“当年多谢夫君将我从虞府救出,愿夫君和离后事事顺遂,岁岁合欢。”
谢知文面庞苍白,眼眶发红,这是自己当初满心欢喜娶进来的妻子,如今却不得不放她离开。
听着脚步声远去,他心里空空。
他忽然想起求亲那日,他将虞清欢搂入怀中,互相承诺,不管发生何事......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谢知文猛然转身,踉跄的冲出书房,喉间翻涌的灼痛使得他嘶吼出声:“阿欢——”
可回应他的,只有空荡的庭院,停不下来的风声。
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走了......她当真不要自己这个夫君了。
阿欢,没有你,我如何顺遂,又如何岁岁合欢?
...
得知虞清欢终于拿到和离书,桑如彻底松了口气,“太好了,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去买辆马车!”
看着桑如跑进院子里,脚步轻快,明显高兴的样子,虞清欢攥着手里的和离书,却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
自己该高兴的。
想到这,她扯了扯唇,抬步迈进屋子里,跟着桑如一块收拾东西。
“姑娘,这些玉瓶摆件是侯爷先前送来的,要带走吗?”
“不带。”
“这是侯爷前几日送来的首饰,要带走吗?”
“...不带。”
“这是侯爷今日刚送来的几匹料子......”
“都不带,只要是谢知文送来的东西,全部不要。”
桑如点点头,没再问。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的行囊就已经收拾好,塞到一块,还不到一个箱子。
虞清欢这才发现,这屋子里的东西,一半是婚前谢知文置办的,另一半,是婚后谢知文送来的。
此时,桑如也显然发现了这一点,虽说王氏不行,可侯爷待姑娘却是实打实的好。
她突然有些心虚,因为当初在九重山时,对着侯爷说了那么重的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