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两个字,像冰水浇头,瞬间让刘铁柱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不是恐惧,是猎手嗅到致命威胁时本能的警觉。
“卧倒!”他暴喝一声,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松开,不是扑向病床,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旁边那个还在发愣的年轻卫生员,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噗!噗!噗!”
几乎就在他们倒地的同时,三发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穿透了帐篷单薄的帆布,精准地打在朱秀兰病床旁边的铁架子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子弹的入射角度极其刁钻,来自帐篷侧面。
敌人不是从正门强攻,而是利用风雨声和营地的混乱,从侧面薄弱处摸了进来,目标明确朱秀兰。
“保护伤员。”年长的卫生班长反应极快,虽然吓得脸色惨白,但还是本能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朱秀兰的病床前,同时猛地拉倒了旁边点着的马灯。
“哗啦。” 玻璃罩碎裂,煤油泼洒出来,火焰呼地一下窜起,瞬间点燃了行军床的床单和地上的杂物。
帐篷里顿时火光摇曳,浓烟弥漫。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混乱,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咳咳”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刘铁柱被压在身下的年轻卫生员,挣扎着想爬起来。
“别动,趴着!”刘铁柱低吼,左手死死按住他,右手紧握着手枪,枪口在浓烟和火光中快速移动,鹰隼般的眼睛透过烟雾,死死锁定子弹射来的方向,帐篷侧面被撕裂的那道口子。
外面警卫的枪声和吼叫声更加激烈,夹杂着几声手榴弹的爆炸,显然摸进来的敌人不止一个,正在和留守的警卫排交火,试图制造更大的混乱,掩护帐篷内的刺杀。
帐篷侧面的帆布破口处,火光映照下,一个极其瘦小,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一闪而过,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是沈招娣!
只有被“莲芯”改造过的“刀”,才有这种非人的速度和隐匿能力。
刘铁柱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致,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顶点。
他不再去看那破口,而是将耳朵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
风雨声枪声爆炸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伤员的呻吟,各种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强迫自己在这片混沌的声浪中,剥离出最细微最危险的声响,靴底踩在泥泞地面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沙沙”声,布料摩擦帆布的“嘶啦”声,还有…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细微的调整呼吸的节奏。
来了,左侧三点钟方向。
距离帐篷破口约五米,她在移动,如同鬼魅般在帐篷外不规则的折返跑动,寻找最佳的切入角度和时机。
她在等,等火焰烧得更旺,等浓烟更浓,等警卫排被外围的同伴彻底拖住。
不能让她进来,帐篷空间太小,还有两个卫生员和昏迷的朱秀兰,一旦被她突入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刘铁柱的大脑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高速运转。
他猛地看向被自己压在身下,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卫生员,又瞥了一眼旁边正用湿布扑打火焰,试图保护朱秀兰的老班长。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听着!”刘铁柱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打枪,“我数三下,你…”他用力捏了一下年轻卫生员的肩膀,“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那个铁皮桶,朝帐篷破口砸过去然后立刻趴下,死也别抬头。”
话落同时,刘铁柱指着角落里一个装医疗废物的空铁皮桶。
“老张!”他又看向卫生班长,“火别扑了,把那个着火的床单往破口那边掀,有多大劲掀多大劲。”
两个人都懵了,但看着刘铁柱在火光映照下那双狼一样决绝的眼睛,下意识地点了头。
“一!”刘铁柱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年轻卫生员身体绷紧,手指抠进了泥地。
“二!”刘铁柱握枪的右手稳如磐石,枪口微微调整角度,指向预判的位置。
老张丢开了湿布,双手抓住了燃烧的床单边缘。
“三!!!”
“啊…”年轻卫生员爆发出恐惧的尖叫,连滚带爬地扑向铁皮桶,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抡了起来,狠狠砸向帐篷侧面的破口。
与此同时,老张也怒吼一声,双臂肌肉贲张,将那块燃烧的带着火星和浓烟的床单,像渔网一样朝着破口方向猛力掀了过去。
“哐当。”铁皮桶砸穿帆布飞了出去。
“呼啦。”燃烧的床单带着滚滚浓烟扑向破口。
帐篷外,正准备突入的沈招娣,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反击。
铁皮桶呼啸着砸向她藏身的位置,迫使她不得不进行闪避。
而紧随其后扑面而来的燃烧物和浓烟,更是瞬间遮蔽了她的视线和感知。
就是现在!
刘铁柱在“三”字出口的瞬间,整个人已经如同捕食的鳄鱼,贴着地面猛地向前窜出,扑向朱秀兰病床的另一侧,那里,是帐篷相对完好的后壁。
他左手闪电般拔出别在腰间的刺刀,对着厚实的帆布帐篷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划。
“嗤啦!”
坚韧的帆布,被锋利的刺刀割开一道半人高的口子,冰冷的雨水和狂风瞬间灌了进来。
刘铁柱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如同泥鳅般从割开的口子钻了出去。
外面是帐篷背面,紧挨着陡峭的山坡和茂密的灌木丛。
风雨劈头盖脸砸下,让他精神一振。
他落地一个翻滚,卸掉冲力,立刻蜷缩在帐篷和山体形成的狭窄夹角阴影里,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指向帐篷侧面破口的方向。
他赌的就是沈招娣被帐篷内的反击,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暂时忽略了后路。
他的判断对了。
帐篷破口处,浓烟滚滚,火光摇曳。
一个瘦小得如同孩童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诡异敏捷的姿态避开了燃烧的床单,如同没有骨头的蛇,从破口上方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滑了进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黑影。
她落地无声,手中一抹幽蓝的寒芒,直刺被老张护在身后的朱秀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刘铁柱扣动了扳机,对着自己刚刚割开的,帐篷后壁那道口子的上方,三发子弹呈品字形,狠狠打穿了帆布。
子弹穿透帐篷,目标不是沈招娣,而是帐篷内靠近破口位置,悬那个原本用来挂输液瓶沉重的铁制支架。
“哗啦,咔嚓!”
支架被子弹打断!
上面挂着的几个玻璃药瓶、搪瓷盘子和一堆杂物,连同断裂的铁架本身,如同崩塌的小山,轰然砸向刚刚落地,正准备对朱秀兰发动致命一击的沈招娣。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完全超出了沈招娣的预料!
她再快,也快不过重力加速度下坠的杂物!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不似人声的尖啸,身体猛地向侧面翻滚。
“哐当!哗啦!”
铁架、玻璃瓶、搪瓷盘狠狠砸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片四溅!
虽然她避开了大部分,但一块飞溅的锋利玻璃碎片,还是狠狠划过了她的小腿深可见骨。
刘铁柱如同等待已久的猎豹,从藏身的阴影里暴起。
他根本不管帐篷里的混乱,而是沿着帐篷外侧,以最快的速度最刁钻的折线,扑向帐篷的侧面,目标是沈招娣进来的那个破口。
他要堵门,关门打狗!
沈招娣被砸落的杂物,和腿上的剧痛阻滞了短短一瞬。
就是这一瞬,刘铁柱已经如同鬼魅般扑到了破口外侧。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堵住了大半个破口,手中的枪喷吐着致命的火焰。
“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