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用手指着假山方向。
“把所有火堆挪到假山洞穴前头去,哪个洞口冒烟就堵哪个,孤倒要看看,这假山里的人,能藏到几时。”
“不!”
商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回不再是装腔作势的愤怒,而是真真切切的担心了。
朱标依旧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盯着那快要窜到石头上的火苗微微出神。
一刻钟过去,整个假山的颜色好像都被火光烧淡了一些。
假扮商小公子的书童,面色惨白地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盯着被堵死的一个洞口。
商夫人不再求情,改成了咒骂。
“朱标!你不得好死!”
“咳咳咳……”
“你再大些声,你小儿子咳嗽的声音都要听不见了。”
朱标面无表情地询问呆住的商夫人。
“你想让孤现在找到你儿子,还是过会儿再把他的尸体送到你的面前?”
杀人诛心。
现在找到的话,绝对要活受罪,可不找到的话,儿子就要马上被熏死。
偏偏这个决定儿子生死的决定还交到了她的手里。
商夫人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喷出一大片血雾,瘫倒在地。
朱标指着咳嗽声传来的那个洞穴。
“把人带出来吧,尸体抬走。”
洞口打开的瞬间,一个穿着书童服饰的男孩,手里拿着一把匕首,飞快地朝着朱标冲了过去。
只是男孩还没跑两步,就被陆垚一脚踹倒在地,门牙摔在石头摔断了两颗。
他张着血淋淋的嘴,怒骂着朱标。
“暴君!暴君!你们父子俩都是暴君!*****”
人小脾气还挺大。
朱标下令,再把洞口重新堵上。
“孤只是太子,还不能称作暴君,但孤会把你的评价告诉父皇,说不定父皇会像如你父亲所愿,诛满十族那样,再从你身上开始,清算十族。”
刚才还脏话连篇的商小公子,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对于犯人想要逃难还想为父报仇的这个小插曲,朱标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商府的火光冲天,烟火弥漫了半个京城,只为抓逃窜的商家小神童的事,在朱标的刻意宣扬下,不胫而走。
让夜不能寐,纠结着要不要自首的一些官员当即拍板决定。
“我们还是招了吧!”
就连李善长,在得知朱标为了抓住一个稚童,竟如此大费周章,不惜推翻往日的仁慈形象,只为震慑住逆党。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让人告诉侄儿李佑。
“不要等太子带着锦衣卫上门来拿人了,让胡氏自我了断吧,省得受罪。”
二弟李存义与胡惟庸是亲家。
当初这门亲事,还是他为了加强与胡党之间的信任,从中撮合的。
早就知道,胡惟庸的官运不长久,可没想到,竟只当了三个多月的左丞相,连二弟都先胡惟庸而去,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逼得他不得不重返朝堂,巩固地位。
“李家能用的子弟不多,佑儿与太子关系不错,不能因为胡氏害得佑儿失了前程。”
“可是老爷,万一胡氏不肯……”
“她的儿子才满周岁,给她寻个年龄相近的孩子,让她一并带走,好过陛下前来斩草除根。”
到底是李家的一条血脉,隐姓埋名了此一生,也好过成了朱家的刀下亡魂。
手下面对这样的吩咐,对于老爷擅长玩弄人心的手段,早已见怪不怪。
连忙按照吩咐,去府外寻找适龄的孩子顶替。
不到一个时辰。
刚刚失去父亲的李佑,又痛失了爱妻与儿子,悲痛欲绝之下想随全家人一起去了。
在李善长开导了一番后,又强撑起精神,利用亡妻之死,写了奏本表忠心。
夜,越来越深。
因逆党扰乱生活的京城百姓,渐渐安静睡下。
朝中的官员们,却没有一个人能睡着。
寅时三刻,启明星闪闪发亮。
朱标在将商家还有十族亲友清点完,面对着那些受牵连的人苦苦哀求,他冷着脸一言未发。
“太子!我们是无辜的!”
“我们和商暠那个王八蛋根本不熟,凭什么抓我们?”
凭什么?
朱标拿出锦衣卫搜寻来的田产地契,扔到人群之中。
“就凭你们以前能够依靠这层关系不劳而获,现在东窗事发,让你们加倍偿还,甚至赔上性命,你们才想起说和商暠没关系?迟了。”
抓完商暠十族的亲友,朱标又特意去空荡荡的胡府门口转了一圈,在挂着胡惟庸头颅的城门下,停马站了片刻。
朱标望着那颗早已没有了生息的脑袋,咬紧了后槽牙。
“真是便宜他了!”
当初得知胡惟庸与吕本父女联手,想谋夺荣姐和英儿的性命时,他就暗暗发誓。
有朝一日,一定要手刃胡惟庸。
可惜!
实在是太遗憾了!
朱标身上那犹如实质般的杀意,看得陆垚直冒冷汗。
好在,朱标没有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太长的时间,便掉转了马头。
“随孤回宫复命。”
天边隐隐泛白时,乾清宫里灯火通明。
朱元璋早已批阅完了奏疏,但没有睡下,而是撑着脑袋看向殿外。
之前让太子去包围廖府,那是暗中行动,做得好坏不论。
可这次是锦衣卫初次亮相,行动要快准狠,可偏偏太子面对的是表面看上去,手无寸铁的家眷。
朱元璋不免担心。
“妹子,你说标儿会不会……”
“不会,标儿拎得清。”
马皇后眯着眼假寐,眼皮都没抬一下。
身为储君,要是连软硬兼施的尺度都拿捏不住,这太子之位可就坐不稳了。
朱元璋哭笑不得的说道:“咱不是说标儿会妇人之仁,咱是说标儿会不会急于求成,手段太狠辣被人骂。”
“标儿不是听你的命令办事的吗?你是父更是君,父命难违,君命不可抗。”
言外之意。
骂也是骂你朱重八,你不会替标儿挡着吗?
朱元璋一拍脑门。
对啊!
“那咱可以睡了,咱还担心标儿被骂得心里难受,想等他回来开解他几句呢,既然全是骂咱的,咱又少不了一块肉,妹子你也快睡吧。”
朱元璋打着哈欠正要休息,却见朱标这时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大殿。
“父皇,儿臣已将商家十族,共计八百七十三人悉数拿下,另有奴仆两千余人,关进了刑狱里,等候发落!”
“好!这个差事你办得不错,审讯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吧。”
“父皇,母后,儿臣想……”
朱雄英听到朱标的声音,醒来翻了个身,隔着摇篮大喊一声。
“爹!”
【你可算回来啦!】
【赶紧带我回东宫见娘亲报平安吧!】
朱标对着儿子招了招手,笑容温柔。
但面对朱元璋时,已是满脸的肃杀之色,继续提出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