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要提审夏荷!”
“谁?”
一夜未睡的朱元璋,脑子一时犯迷糊,没记起夏荷是谁。
实在是他脑中装的活人和死人数量太多了,有时难免无法对号入座,只记得春雨是经常照顾乖孙的宫女。
夏荷……哦!是她!
“妹子,咱记得她好像是个宫人还是个婢女来着?”
【是娘亲以前身边的女官,天天催着娘亲生二胎固宠的那个夏荷!】
【郭府以前的婢女,跟奶奶打小就有交情的那个倚老卖老,还联合别人要害我娘的女官!】
朱雄英气得在心里直咆哮。
对于夏荷帮助别人伤害自己的事,他记着仇呢。
但他更在意的是,夏荷背叛奶奶的信任,伤害娘亲的事情。
本来奶奶让夏荷去照顾娘亲,是为了防止别人加害娘亲,结果夏荷收了别人银子,为了自己的后代能够搏个好前程,竟然想害娘亲和他。
由于每次夏荷行事保密,只是打配合没有亲手参与其中,要不是四叔抓到她收月银孝敬的实证,说不定能让这个郭府老人,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咳!妹子,咱记起来了,那个夏荷就是你给儿媳找的女官!”
马皇后想到这个人,不由得呼吸加重了许多。
当年她投奔郭府,夏荷是郭府分发给她的婢女,她不是一个只能同苦难不能共富贵的人,当上皇后后,便想着给夏荷一些赏赐,再置办些产业,小富即安。
可夏荷说想继续伺候她,一番忠仆之心令她感动,入宫多年也从未惹事生非,只是听闻夏家子孙经常打着夏荷的名号,招摇过市,在她敲打了几次后,也收敛了许多。
后来常氏怀孕,前朝文官势大,吕本官位连年高升,她担心后宫因此生变,特意派了夏荷前去当女官,照拂常氏。
却不料,险些害了常氏和孙儿。
这让马皇后既后悔又自责。
“重八,她还没死吗?”
“没。”
夏荷谋害太子妃和皇孙的案子早已定性。
只是当时的情势,还不知道胡惟庸到底想怎么死,朱元璋便留着人证,打算人尽其用,一起结案。
如今胡惟庸因为谋逆案,脑袋都在城门楼子上挂了一夜,夏荷的脑袋也就不需要了,摘下来正好替诏狱节省几顿伙食。
想到这里,朱元璋对朱标说道:“指使她的人都死了,也不用审了,等哪天诏狱满了装不下她,把她一家送去菜市口杀了就行。”
“父皇,诏狱昨夜已经人满为患了。”
朱标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提审只是一种隐晦的说法,杀夏荷才是他想干的事。
吕本死了,胡惟庸死了,伤害他妻儿的全死了,他才能够回东宫睡个踏实觉。
“妹子,你还有什么想对夏荷说的吗?”
朱元璋看向马皇后,见马皇后轻轻摇头,他看了眼满身杀气的朱标,挥了挥手。
“去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朱标又朝儿子看了一眼,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朱雄英有些紧张地啃着手指。
【怎么感觉我爹好像在憋什么大招呢?】
刚想睡觉的朱元璋,一下子精神了。
标儿提审夏荷还有别的打算?
他想到这段时间,标儿的做事风格,还有狠厉的手段,嘴角狠狠一抽。
“妹子,咱要不让标儿自己开府去宫外住得了。”
马皇后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出这个建议,手指敲了敲桌子。
“东宫太子去宫外,你这些奏疏来回搬运不嫌麻烦?遇事要找标儿商量,你要来回跑?还有……”
她又指了指摇篮里皱着眉头啃手指的朱雄英。
“孙儿难道要和他爹娘分开,由你这个皇帝当乳母照料吗?”
朱元璋当然不会干这种让人家母子长期分离的缺德事,他只是借机给妹子一个选择的机会。
既然妹子这会儿不嫌弃标儿住在宫里,那么,过后也别嫌弃标儿把皇宫弄得腥风血雨就行了。
“好了好了,咱只是随口一提,睡吧睡吧。”
朱元璋抱着朱雄英上了大床,放到中间,合衣而睡。
爷孙俩的睡眠质量相当好,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等到马皇后拆了头发换上便服,回过味来,想问他刚才的话,是不是另有深意时。
只听到一阵均匀的微鼾,还有乖孙咂巴小嘴的动静。
她看着熟睡中眉眼有三分相似的爷孙俩,惆怅地叹了口气。
“都说谁带大的孩子像谁,以前标儿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数,如今标儿越来越像你朱重八了,也不知道我一睁开眼,他能惹出什么事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标儿做事讲究,不必她来善后。
随标儿去吧。
“来人,告诉太子妃,英儿和他爷爷歇下了,太子出宫提审犯人了,让她早些歇着。”
等标儿处置了夏荷,再给儿媳一个交待,也算是替她弥补了一些错漏。
等她睡醒了,再去找郭惠妃说明一下,夏荷的事与郭府无关,免得郭家人疑心生暗鬼。
还有那些给夏荷送银子打点的妃子娘家,她得一个挨一个地敲打才行。
想到朱重八领进后宫一个接一个的女人生出一堆事,马皇后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妹子……”
朱元璋顺势翻了个身,梦里还在嘿嘿傻乐。
马皇后嗔了他一眼,把差点被踢到的孙儿挪得远远的。
……
拥挤的诏狱内,已经定罪等待处刑的犯人人人自危。
只有前御医刘川伯安然地蹲坐在一个角落里,等着这次被提出去砍头。
自从牛痘接种尝试成功,刘家子弟从死罪变成活罪,被发配到军营去接种牛痘,三代以内都是罪犯的身份,行医者之职,但保住了性命,只要不再行差踏错,三代后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如今只剩下他这个亲自参与过谋害太子妃与皇孙的当事人,留在诏狱里,等着秋后问斩。
“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超生。”
自知犯下大错的刘川柏,倒是看得开。
而关在隔壁的夏荷,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破口大骂。
“姓刘的,你不是想死嘛,等会儿要是清空牢房的时候,你就主动和诏狱的人说先杀你,反正我没亲手谋害过太子妃和皇孙,等哪天皇后娘娘气消了,或是郭惠妃想起我来,我还能活着出去!”
夏荷是收孝敬银子时被抓的现行,也承认了收钱替人在宫中行方便的事,把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
反正她收的银子很多,给她孝敬的人家更多,对于暗中联合刘御医还有帮助吕氏的事,她一个字没提。
好在审问的人,应该是念在她身份特殊对她额外关照,也没有严加审讯。
想到这里,她憎恨地瞪了一眼刘川柏,心想:要不是你医术不精,拿了钱还不好好办事,磨磨蹭蹭地让人发现了,也不会牵连到我身上。
还有那乳母张氏和黄氏,蠢笨如猪,也不知道吕氏和胡丞相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人手。
对了!
吕氏和胡丞相他们都死了,自己不就更加安全了嘛?
“来人!快来人!我要见皇后娘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收那些银子,坏了娘娘的名声!”
“求娘娘念在奴婢伺候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饶了奴婢一命吧!”
朱标一进诏狱,就听到了夏荷还在不知死活的大喊大叫,想要继续欺瞒母后,保住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