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吵架这样的事情在后宫不仅勾起了人的心思,同样也有人比较担心这样的状况。
江筠就是其中一个。作为坚定的“帝后党”,她深信陛下与皇后娘娘情比金坚,这次争执定是有什么误会。况且,皇后娘娘为了“配合演戏”,连例行的妃嫔请安都暂停了,对外只说是“凤体欠安,需静养”。江筠心里放不下,趁着风头渐消,便带着一小匣子自己在系统里开出来的安神香丸,来到了长乐宫。
刚进长乐宫的宫门,绕过影壁,还没见到正主,一个小小的、穿着鹅黄宫装的身影就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像只活泼的小雏鸟。
“江姐姐!江姐姐!” 太平公主刚满五岁,小脸蛋圆嘟嘟的,眼睛又大又亮,跑起来还有点不稳当,一头就扎进了蹲下身迎接她的江筠怀里,小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声音又甜又脆,“你来看母后吗?”
江筠被这小炮弹撞得晃了一下,连忙搂稳她,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轻轻拍着她的背:“是啊,来看看皇后娘娘。” 随即,她想起身份的变化,看着太平天真无邪的小脸,温声细语地纠正道:“不过公主殿下,现在不能叫‘姐姐’啦。”
太平抬起小脑袋,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小嘴微微嘟起:“为什么呀?以前都这么叫的!” 她的小手还习惯性地抓着江筠衣襟上的盘扣玩。
江筠耐心地解释,声音放得更柔缓,像在讲一个小故事:“因为公主在长大呀,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江筠呢,现在……嗯,是父皇的才人了。” 她顿了顿,看着太平懵懂的眼睛,“就像苏昭容她们一样。所以呀,按规矩,公主该叫我‘江才人’才对。”
她轻轻捏了捏太平软乎乎的小手:“如果还叫‘姐姐’,那些管规矩的嬷嬷们听到了,会皱眉头,会说‘哎呀,公主殿下,这可不行呀’。她们可能会觉得是江才人没教好公主,会说江才人的小话呢。公主忍心让她们说江才人吗?” 她用小孩子能理解的“说小话”代替了更复杂的“议论尊卑”。
太平虽然不太完全明白“才人”和“姐姐”的区别意味着什么,但对“嬷嬷皱眉头”、“说小话”这些事却有着本能的认知。她小眉头蹙了起来,似乎觉得有点麻烦,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改口:“哦……那好吧。江才人。” 叫完还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侍立的乳母,仿佛在确认自己做得对不对。
江筠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她的小额头:“真乖!我们公主最懂事了。皇后娘娘在里头吗?娘娘身体好些了吗?”
太平立刻扬起灿烂的笑脸,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母后她很好呀!刚才还在陪我玩儿翻花绳呢!”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比划着,“现在……嗯,” 她扭头看了看内殿的方向,小大人似的压低了一点声音,但依旧充满活力,“现在母后正在看弟弟呢!弟弟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可好玩啦!”
太平的话语里没有丝毫阴霾,只有对母亲和弟弟的亲近与喜爱。她的世界简单而纯粹,父母在她面前展现的永远是最温情、最安稳的一面。无论外面如何风言风语,无论帝后之间那场“争执”在成人世界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在长乐宫这个小小的、被严密守护的天地里,在五岁的太平公主眼中,母后只是“有点累”(对外宣称),现在“很好”,还能陪她玩,温柔地看着熟睡的弟弟。
江筠看着太平无忧无虑的笑脸,听着她奶声奶气的描述,心中那点残留的忧虑也瞬间消散了大半。陛下和娘娘果然将孩子保护得极好。太平身边的乳母和宫人们也显然得了严令,守口如瓶,在太平面前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不安或负面信息,让她依旧沉浸在被父母宠爱的幸福泡泡里。
“那就太好了。”江筠真心实意地笑道,摸了摸太平的小脑袋,“看到公主这么开心,娘娘一定也很高兴。江才人这就进去给娘娘请安了。”
“嗯!”太平用力点头,又想起什么,好奇地看着江筠手里的小匣子,“江才人,这个香香的小盒子是给母后的吗?”
“是啊,是能让娘娘睡得更香的好东西。”江筠晃了晃匣子。
“哦!”太平似懂非懂,但觉得是好东西,便开心地挥手,“江才人快去吧!”
江筠笑着应了,将太平交给旁边的乳母。乳母恭敬地对江筠行了个礼,眼神里带着对这位新晋才人、同时也是看着公主长大的旧识的善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显然,作为近身伺候的人,她更清楚皇后娘娘这几日真实的“静养”状态,看到江筠来探望,也是欣慰的。
步入正殿内室,果然见皇后赵湘并未如外界猜测的那般卧病在床,而是姿态闲适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她穿着一身家常的杏色常服,乌发松松挽着,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正微微倾身,含笑凝视着旁边摇篮里熟睡的小皇子秦安和。摇篮轻轻摇晃,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子二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赵湘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手指轻轻拂过小皇子肉乎乎的脸颊,哪里还有半分“凤体欠安”或“余怒未消”的影子?只有一片岁月静好的母性光辉。
“娘娘。”江筠放轻脚步,走到近前,恭谨地福身行礼,声音也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摇篮里的小人儿。
赵湘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江筠,脸上的温柔笑意未减,反而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见到故人的放松。她并未立刻让江筠起身,而是先对摇篮旁侍立的、同样屏息凝神的乳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示意江筠跟她到稍远些的桌案边。
“起来吧,筠儿。”赵湘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慵懒的暖意,“外头太平那丫头没闹你吧?”
“公主殿下活泼可爱,正和乳母在外头玩呢。”江筠起身,将带来的精致小匣子双手奉上,“听闻娘娘需静养,妾身特制了些安神静气的香丸,或许能助娘娘夜间安眠。”
赵湘接过小巧的匣子,入手温润,材质非金非木,显然非凡品(系统出品)。她打开一条缝,一股清冽悠远、融合了雪中寒梅与千年沉水香的独特气息瞬间逸散出来,令人精神一振,心绪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赵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随即是了然的温和笑意。
“你有心了,这香……极好。”她合上盖子,将小匣子放在手边,显然很是喜欢。“坐吧。”她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江筠依言坐下,目光忍不住又飘向那安静的摇篮。赵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再次变得无比柔软,低声道:“安和睡得沉,不打紧。倒是筠儿你,”她转回目光,落在江筠脸上,带着洞悉和一丝暖意,“可是不放心本宫?”
江筠看着皇后娘娘此刻完全放松、眉目舒展、周身散发着平和与满足气息的模样,再对比外面太平无忧无虑的笑脸,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她诚实地点头,也压低了声音:“是妾身多虑了。看到娘娘和小殿下如此安好,妾身便安心了。” 她顿了顿,由衷地补充道,“娘娘气色……看着好多了。”
赵湘闻言,唇边绽开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点狡黠又释然的浅笑,她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个动作带着一丝真实的倦意,却又无比放松:“风波已过,自然要好生歇歇。这戏……唱得久了,也是累人的。” 她没有明说,但“戏”字已点明一切。“如今尘埃落定,本宫也乐得清闲几日,陪陪这两个小的。” 她的目光又温柔地投向摇篮和门外隐约传来的太平的嬉笑声。
“娘娘辛苦了。”江筠轻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理解和敬佩。
赵湘摇摇头,笑容温婉:“为君分忧,为家国计,谈不上辛苦。只是……”她看向江筠,眼神真诚,“有你们这份记挂的心意,本宫心里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