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杰一脚踩碎地上的血痕,仿佛那点红只是他鞋底沾上的尘土。他扛着短剑,步伐轻快得像刚赢了一场豪赌,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村谣。李欣烨走在中间,指节摩挲着青铜镜边缘,目光不时扫过两侧墙壁——那些曾沉睡的纹路如今安静如死水,却让她有种被注视的错觉。
王沐阳落在最后。
他没再回头看宫殿大门,只是将手掌贴在胸口内袋,隔着衣料感受玉符的存在。裂痕的微光不再隐晦,而是随着他呼吸节奏明灭,像是某种回应。这不是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联系——它活了,或者说,它终于认出了主人。
“走稳些。”他对前头蹦跳的黄文杰说,声音不高,却穿透空气落在对方耳中。
黄文杰回头咧嘴一笑:“怕啥?咱都出来了,还能让这破地儿追上来咬人?”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忽然轻微震颤,不是陷阱触发的那种压迫感,更像是远处传来的一声叹息。三人脚步同时一顿,没有慌乱,只有警惕。
王沐阳蹲下,掌心虚按地面。这一次他没调动灵力,而是让认知之力如细流般渗入石缝。片刻后,他站起身:“不是危险,是宫殿在‘闭合’。我们带走的东西,它记得。”
李欣烨眉头微蹙:“意思是……它知道我们拿了什么?”
“不止。”王沐阳摇头,“它知道谁拿了什么。”
黄文杰愣了愣,随即笑出声:“那挺好啊,说明咱没白来!”
他们继续前行,路线是原路返回,但空间已不同。原本幽暗狭窄的通道此刻竟透出淡淡暖意,仿佛整片遗迹都在为他们的离开送行。途中一处拐角,王沐阳忽然停下。那里有一道浅浅划痕,是他之前用指甲抠出的标记,为防迷路所留。此刻那痕迹周围的石面泛着柔和光泽,如同被晨露浸润过的玉石。
“你看这个。”他伸手示意李欣烨靠近,“刚才没这么亮。”
她俯身细看,指尖悬空三寸便不敢再近:“不是符文激活,更像是……共鸣?”
王沐阳点头,没再多言,只将这点异常记在心里。他知道,有些伏笔不需要立刻解开,只需记住它的存在。
再往前百步,便是出口所在。那道能量屏障果然横亘在前,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威压。它不像禁制那般凶戾,反倒有种温和的排斥感,仿佛在说:此门只为有缘开,非请勿入。
“试试这个。”李欣烨取出青铜镜,对准屏障中央。镜面铜绿未褪,背面符文却缓缓亮起,如同苏醒的蛇鳞。
光芒触及屏障瞬间,整片空间泛起涟漪。王沐阳立即上前一步,将认知之力注入指尖,轻轻搭在镜框边缘。这一次他不再模仿波动频率,而是尝试“理解”屏障的本质——它并非防御,而是一道筛选机制,只为确认来者是否真正理解过宫殿的秘密。
他的意识沉入其中,看见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闪过:自己握剑的手、李欣烨低头研究符纸的侧脸、黄文杰大笑着挥动短剑的模样……还有那本古籍翻开时纸页自动重组的瞬间。
原来它记得的,不只是物品归属,更是人心所向。
“成了。”他低声说。
屏障无声碎裂,化作点点光尘消散于空中。出口外不再是熟悉的山壁裂缝,而是一片流动的光幕,像是阳光穿过云层时洒下的第一缕晨曦。
黄文杰第一个冲过去,却被光幕轻轻弹回,屁股摔在地上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有意思!像摸到了水做的墙!”
李欣烨皱眉:“不是那么简单。这层光,像是新世界与旧空间的‘接口’,强行穿越可能会被撕裂。”
王沐阳没说话,只是再次取出玉符。这一次,他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将其举至眼前。裂痕中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仿佛感应到了外界某种召唤。
“你们先退后。”他说。
两人依言后撤数步。王沐阳深吸一口气,将玉符缓缓推向光幕。接触刹那,整片空间骤然明亮,不是刺眼的强光,而是如同春日湖面倒映的日光,温柔却不容忽视。
光幕中央浮现出模糊影像——不是人脸,也不是文字,而是一座山,山巅有一座塔,塔尖指向苍穹,仿佛要刺穿天际。
三人皆是一怔。
黄文杰张嘴想问什么,却被李欣烨抬手拦住。她眼神锐利:“别打断。”
王沐阳却已收回玉符,光幕随之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他低头看着掌中裂痕,发现它比之前更深了些,像是某种代价已被支付。
“走吧。”他率先迈步,穿过光幕时身体微微一顿,像是跨过一道无形门槛。
外面风声骤起,带着草木清香和远处溪流的湿润气息。他们回到了清源村外的密林边缘,脚下是熟悉的泥土与落叶,头顶是湛蓝天空下飘浮的几缕白云。
黄文杰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总算回来了!老子差点以为要在那鬼地方过年了!”
李欣烨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仍停留在光幕消失的位置。她总觉得刚才那座山影并非幻象,而是某种指引。
王沐阳则低头检查怀中物品:玉符温热依旧,古籍完好无损,灵石袋沉甸甸地压着胸口。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临出宫殿时,他曾无意瞥见角落一块残碑,上面刻着半句模糊话语:
“识途者,方可归。”
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或许正是这句话,让宫殿放他们安然离去。
“喂!”黄文杰拍他肩膀,“发什么呆?回去还得清点战利品呢!我那短剑还没试过全力一击,你说它会不会劈开石头跟切豆腐似的?”
王沐阳抬头看他,嘴角微扬:“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欣烨这时忽然开口:“等等。”
她蹲下身,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小刀,在地面划出一道直线,又在尽头画了个圈:“这是我们回来的路径。刚才那段空间波动,不是随机的。”
王沐阳蹲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画的标记上。那个圆圈边缘,泥土颜色略深,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
“你记得吗?”她低声说,“我们在宫殿里留下的每一个标记,现在都亮了。”
黄文杰凑过来,正要说话,忽然噤声。
因为他看见王沐阳的手指正轻轻按在那个圆圈中央。泥土之下,竟传来极其微弱的搏动,如同大地的心跳。
王沐阳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预感——这条路,他们还能再走一次。
而且,下一次,不会这么轻松。
黄文杰盯着那圈泥土,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你说……它是不是在等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