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杰踩着落叶往前蹦了两步,靴底碾碎枯枝发出清脆声响。他回头冲王沐阳喊:“你说这回村得先找谁?老族长肯定等急了!”声音在林间撞出回音,像少年不知疲倦的心跳。
王沐阳没应声,只是将手插进怀里,指尖再次触到玉符边缘——它不再温热,而是带着一丝凉意,仿佛刚从水中捞起。他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把符收得更深些。
李欣烨走在右侧林缘,靴尖轻点地面,每一步都落在苔藓最厚的地方。她没再画标记,但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脚边泥土。那些之前亮起过的标记圆圈,此刻已归于沉寂,可她能感觉到,它们还在那里,像埋进土里的种子,只等一声雷响就会破壳而出。
三人行至一片开阔林地,阳光终于穿透树冠,洒在肩头。黄文杰脱下外袍甩在手臂上,露出腰间短剑的铜扣。那剑柄在他掌中转了个圈,寒光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王沐阳脚步一顿。
不是预感,不是错觉,而是认知之力自发涌动,如溪流遇石般在他经脉里拐了个弯。他猛地抬头,视线扫过前方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皮褶皱本该朝南的一面,此刻竟泛着极淡的青灰色光泽,像是被什么力量短暂浸染过。
“停。”他低声说,嗓音压得极低,却让另两人瞬间绷紧。
李欣烨右手已按在青铜镜边缘,指腹摩挲着背面符文。她没看镜子,而是盯着地面——落叶之下,一道极细的裂痕正缓缓闭合,速度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她的靴底刚刚确实踏空了一瞬。
黄文杰也察觉了不对劲,短剑出鞘半寸,动作干脆利落:“有人?”
话音未落,空气骤然凝滞。
不是风停了,而是所有流动的气息都被某种无形之物吸走。王沐阳胸口一闷,像是被人攥住了肺叶。他迅速后撤半步,左脚踩实地面,右手指尖已凝聚出一缕认知之力,不再是试探,而是直接刺向左侧三丈外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灌木丛。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烧红的铁杵插入冰水。
灌木丛中一道人影踉跄跌出,黑袍破损,胸口赫然浮现出一道透明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那人瞪大双眼,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嘶吼,随即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不是魔修。”李欣烨咬牙,“是傀儡!”
她话音刚落,四周光影扭曲,七道身影同时从不同方向浮现,动作僵硬却迅捷异常,手中兵刃皆缠绕黑气,直扑三人而来。
王沐阳旋身格挡,一掌拍飞袭向黄文杰的刀锋。掌心与刀背相撞的刹那,认知之力顺着手臂涌入对方武器,那柄短刀竟在空中崩裂成数段,碎片扎进树干时还带着嗡鸣。
“他们要的是东西!”黄文杰怒吼一声,短剑全出,剑锋划过一名傀儡咽喉,黑血喷溅在他脸上,滚烫如熔岩。他抹了一把,手指沾血未干,剑柄便开始打滑。
李欣烨退至两人中间,青铜镜高举过顶。镜面铜绿剥落处浮现出一圈微光,如同睁开了第三只眼。她低声念咒,镜光洒向地面,那些之前亮起过的标记圆圈竟再次浮现,虽无亮度,却形成一道无形屏障,迟滞了两名傀儡的动作。
“撑住!”王沐阳低喝,双手交错于胸前,认知之力不再分散,而是汇聚成一股锐利锋芒,直指正前方那名领头傀儡。
那人动作最慢,却最诡异——它没有武器,双手十指关节反向弯曲,指甲漆黑如墨,每一次踏地,脚下落叶都会瞬间焦黑卷曲。
王沐阳冲上前,一拳砸向对方胸口。拳未至,认知之力已先行破开空气,直击其核心。傀儡身体剧烈震颤,胸口裂开一道深痕,黑雾从中溢出,却被王沐阳顺势吸入掌心。
那一瞬,他脑海中闪过模糊画面:一间石室,黄文杰被锁链吊起,胸口衣襟半敞,一道符文正从他皮肤下缓缓浮现……
“他们在找这个!”王沐阳猛然醒悟,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玉符——它正在发烫,不是回应敌人,而是……感应到了同类气息。
领头傀儡趁他分神,猛然扑来,十指成爪,直取咽喉。王沐阳侧身闪避不及,左肩被划出三道血痕,血珠还未滴落,就被对方指尖吸走。
李欣烨见状,镜光骤然增强,一道光束击中傀儡背部,逼得它踉跄后退。她喘息着喊:“别让它碰你血!它在收集信息!”
黄文杰听得明白,立刻撕下衣角缠住右手,防止剑柄再滑脱。他眼神冷了下来,不再大笑,也不再喊话,只是死死盯着那领头傀儡,一步步逼近。
“你们拿不走任何东西。”他声音低哑,“这些东西,是我们用命换来的。”
他猛地跃起,短剑横斩,剑风割裂空气,竟带起一道细小旋风。傀儡抬臂格挡,却被剑势带偏重心,黄文杰落地瞬间翻身,一脚踹在其膝窝,顺势将剑尖抵住对方咽喉。
“说!谁派你来的?”
傀儡嘴角扯动,露出一个非人的笑容,随即脖颈一歪,彻底僵直。
其余傀儡也在片刻间停止动作,如同断线木偶般轰然倒地。
林地重归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响。
王沐阳喘着粗气蹲下,检查那领头傀儡的尸体。它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密符纹,与黄文杰身上浮现的极为相似。他伸手探入其怀中,摸出一块焦黑木牌,上面刻着半个残缺印记——像是某种古老宗门的徽记,却被刻意刮去一部分。
李欣烨走到他身边,蹲下时靴底踩到一片落叶,发出轻微碎裂声。她没看木牌,而是盯着王沐阳肩上的伤口。血还在渗,顺着臂膀流到手腕,滴落在地。
一滴,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地面那个之前亮起过的标记圆圈忽然微微震动,仿佛回应着血液的温度。
王沐阳抬头,目光穿过林隙望向远处山峦。那里本该是清源村的方向,此刻却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连鸟鸣都消失了。
他缓缓站起身,把木牌塞进怀里,右手握紧剑柄。
剑柄沾了血,滑得几乎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