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障学徒在甜品店旁搭了个蓝布棚,专门教孩子们做“迷你永恒米糕”。男孩用手语演示如何揉面,指尖的蓝靛泥蹭在面团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蓝,像把夜空揉进了甜里。
蓝布棚的顶是块旧彩虹布,阳光穿过布纹,在地上投下七色的光斑,孩子们围着光斑转圈,面团在手里颠得老高,蓝靛泥蹭在鼻尖上,像一群沾了墨的小麻雀。“要像对待朋友一样揉它。”林砚帮孩子们扶正面团,她的指尖刚碰到面,就见听障学徒忽然加快了手语的速度,阿果笑着翻译:“他说你揉面的手法,和周静姝日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福利院的男孩总把面团揉成歪歪扭扭的形状,却在中央固执地按出个小洞,像他帕子上的磨损。“这样星星就能住进去了。”男孩往洞里填桂花糖,蓝靛泥混着糖粒粘在指尖,他伸出手时,糖粒在阳光下闪烁,像捧着把碎星。听障学徒见状,也在自己的面团上按了个洞,师徒俩的小洞对着碰,惹得孩子们都跟着学,棚里很快摆满了带洞的小面团,像一片刚冒芽的星芒。
视频里的小姑娘带着女儿来学做米糕。小女孩的胖手抓不住面团,糊得满脸都是蓝,却执意要给面团“盖被子”——把片薰衣草叶铺在上面。“外婆说这样它就不会冷了。”小姑娘举着沾着面粉的叶儿对男孩笑,红线辫梢的咖啡豆串叮当作响,和面团发酵的滋滋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童谣。
蓝布棚的角落里,堆着各地寄来的“甜料包”:越南的咖啡粉装在蓝布小袋里,袋口绣着颗咖啡豆;新疆的薰衣草蜜用竹筒装着,塞着蓝布塞子;内蒙古的奶黄粉裹在羊毛布里,布角缠着根蓝线。孩子们按需取用,每种甜料的包装上,都留着前一个孩子的指印,蓝靛泥的痕迹层层叠叠,像无数双手在接力递甜。
芒种那天,蓝布棚里来了位特殊的学生。是位刚失去听力的小男孩,起初总是躲在妈妈身后,直到看见听障学徒的手语,忽然眼睛一亮,慢慢挪到揉面台旁。男孩教他用指尖感受面团的软硬度,蓝靛泥在两个孩子的掌心化开,像座无声的桥。“他说这是‘不用说话的朋友’。”阿果翻译道,两个孩子的面团在台上轻轻碰撞,像两只手在互相点头。
夏至的清晨,林砚发现蓝布棚的柱子上,缠着圈蓝布,布上绣着孩子们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画着颗星芒,星里嵌着块迷你米糕的图案。“是听障学徒连夜绣的。”阿果指着最末的空位,“留着给未来的孩子。”棚外的蓝靛田边,孩子们埋的米糕碎屑正在发芽,嫩芽的形状和布上的星芒一模一样,像把名字种进了土里。
小暑那天,暴雨冲垮了蓝布棚。孩子们急得直哭,听障学徒却笑着摆手,拉着大家往染坊跑。回来时,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块蓝布,有新染的“节拍布”,有孩子们的旧围巾,还有游客留下的蓝手帕,很快搭起座更结实的棚,棚顶的彩虹布被雨水洗得发亮,像道不会消失的虹。
“它在洗澡呢!”福利院的男孩指着棚顶,雨水顺着星芒纹的针脚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个小水洼,里面漂着片薰衣草叶,“你看,它把新疆姐姐的味道也带来了。”听障学徒往水洼里丢了块米糕碎屑,涟漪荡开时,叶儿打着转往远处漂,像艘载着甜的小船。
大暑的集市上,蓝布棚前排起长队。孩子们举着自己做的迷你米糕,往路人手里塞:“尝尝我们的星星!”有位旅人咬了口,忽然红了眼眶,他的女儿三年前走失时,手里就举着块蓝布包的米糕,“这味道和她当时带的一模一样。”林砚把男孩的帕子递给他,“带着它,念想会帮你找到她。”旅人接过帕子,洞上的阳光漏下来,在米糕上投下颗会动的星。
立秋那天,孩子们把蓝布棚里的迷你米糕,串成了“星芒长链”。用蓝线穿着,挂在石桥的栏杆上,风过时,米糕碰撞的声音沙沙响,像无数个孩子在低声唱歌。听障学徒站在桥中央,对着长链比划手语,阳光穿过米糕的星芒洞,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无数只温柔的眼睛在看他。
林砚望着这一幕,忽然明白蓝布棚的意义。它从来不是教做米糕的地方,而是让念想发芽的土壤——听障学徒的手语、孩子们的指印、各地的甜料、无声的拥抱,都在蓝靛泥的晕染里,变成了不会褪色的蓝,变成了不用说话的暖。就像周静姝的布能跨越山海,这些迷你米糕也会带着孩子们的笑,往更远的地方去,往更多的心里去。
就像此刻,蓝布棚的新顶在阳光下泛着蓝,孩子们的面团在台上轻轻晃,听障学徒的手语在晨光里翻飞,而那些被带走的迷你米糕,正把青溪镇的甜,撒在异乡的路上、陌生的掌心、等待的梦里,永远在说:“别慌,这里有你的朋友,有你的甜,有座永远为你敞开的蓝布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