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浓雾笼罩着马六甲西郊的橡胶种植园。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树叶与汗血的腥味,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和监工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玛尼总督骑着一匹纯黑的安达卢西亚马,缓缓穿过泥泞的小路。他的皮靴锃亮,与脚下奴隶们赤裸的、布满裂口的脚形成鲜明对比。种植园主——一个满脸横肉的葡萄牙混血,卑躬屈膝地跟在后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总督大人,今年第一批橡胶已经运往加的斯港,纯度比去年提高了五个点……”园主谄媚地汇报着。
玛尼总督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奴隶正拖着装满乳胶的桶,突然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乳胶洒了一地,少年惊恐地抬头,正好对上总督冰冷的视线。
“浪费原料。”玛尼淡淡地说了一句。
下一秒,监工的鞭子已经抽在少年背上,皮开肉绽的声音在晨雾中格外清晰。
园主的办公室是一间简陋的木屋,墙上挂着西班牙国王的肖像和一幅泛黄的种植园地图。地上铺着脏污的地毯,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已经昏死过去。她的手腕和脚踝上带着深深的勒痕,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玛尼总督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新来的?”
园主搓着手,干笑道:“昨晚刚送来的,爪哇村的,性子有点烈,还没驯服……”
总督走到少女身旁,用靴尖挑起她的下巴,打量了一番:“长得不错,送去我府上,养几天再送回来干活。”
园主连忙点头哈腰:“是,是,今晚就安排人送过去。”
玛尼总督坐在园主的办公桌前,翻看着账本。
“去年死了多少奴隶?”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园主擦了擦汗:“大概……两百多个,主要是热病和过劳……”
总督合上账本,抬眼盯着他:“今年,我要产能翻倍。”
园主一愣:“可、可是奴隶们已经……”
“我不在乎死多少人。”玛尼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人不够,就去周围的村落抓。反抗的,吊死在村口,剩下的自然就老实了。”
园主咽了口唾沫,低头道:“是,总督大人。”
送走玛尼总督后,园主立刻召集所有监工和奴隶。
种植园中央的空地上,数百名奴隶被驱赶着聚集在一起。他们中有的已经在这里熬了十几年,有的则是上个月刚被抓来的村民,眼神里还残留着恐惧和愤怒。
园主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宣布:
“从今天起,每人每天的割胶量翻倍!完不成的,鞭刑二十!逃跑的,全家连坐!”
奴隶们瞬间炸开了锅。
“这不可能!我们每天干到天黑都完不成现在的量!”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奴隶喊道。
“你们这是要我们的命!”另一个年轻人攥紧拳头,眼中喷火。
园主冷笑一声,抬手一挥。
“砰!砰!”两声枪响,子弹打在高处的棕榈树上,惊起一群乌鸦。
“谁再敢反抗,这就是下场!”监工们挥舞着马鞭冲进人群,鞭子抽在肉体上的闷响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一个瘦弱的女人护着自己的孩子,被一鞭子抽倒在地。孩子吓得大哭,却被监工一把拎起来:“再哭,就把你扔进蛇坑!”
奴隶们沉默了,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喘息。
深夜,奴隶棚屋里弥漫着汗臭和血腥味。几个伤痕累累的奴隶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阿卡的游击队……听说就在北边的山里……”一个男人捂着流血的肩膀说道。
“可我们怎么逃?外面全是狗和枪……”女人绝望地摇头。
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的老奴隶突然开口:
“等雨季……等雨最大的那天……监工会躲懒……”
他的眼神浑浊,却闪着微弱的光。
远处,总督府的灯火依旧明亮,而种植园的夜空下,只剩下无声的仇恨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