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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嬷嬷捧着刚熨烫好的明黄色寝衣,手指在衣料上轻轻摩挲。这匹杭绸是皇上昨晚特意赏的,料子滑得像淌水,针脚稍不留意就会歪歪扭扭。她眯起眼睛,借着窗棂透进来的晨光,将最后一根线头仔细剪断。

“嬷嬷,德妃宫里的素云姐姐来了,说要见您。” 春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意味。

刘嬷嬷将寝衣叠得方方正正,放进樟木衣柜最上层,才慢悠悠地转身:“让她在耳房等着,我换件衣裳就来。” 她解下沾着浆糊的青布围裙,露出里面半旧的湖蓝色宫装 —— 这是她在完颜府当差时的旧物,领口磨出了毛边,却洗得比新的还干净。

耳房里,素云正翘着兰花指,用银签挑着碟子里的杏仁酥。见刘嬷嬷进来,她眼皮都没抬:“刘嬷嬷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让我好等。”

“素云姑娘说笑了,” 刘嬷嬷福了福身,语气不卑不亢,“刚给常在熨完寝衣,不敢怠慢了皇上的赏赐,还望姑娘海涵。”

素云这才放下银签,慢悠悠地擦着手:“完颜常在真是好福气,刚册封就得了皇上的临幸,连带着你这当奴才的,也跟着风光起来。”

“都是托皇上和德妃娘娘的福。” 刘嬷嬷顺势捧了一句,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恰到好处的谦卑。

素云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个锦袋,往桌上一扔:“这是我们娘娘赏的,说是谢你昨天送的那支珠花。” 锦袋口露出半颗鸽血红宝石,在晨光里闪着刺眼的光。

刘嬷嬷的目光在宝石上顿了顿,随即笑道:“娘娘太客气了,不过是支不值钱的银簪,怎敢劳动娘娘回赏。”

“我们娘娘说了,” 素云身子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完颜常在刚入宫,有些规矩怕是不懂。你是老人了,该多提点提点。比如…… 哪些人该得罪,哪些人不该得罪。”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在刘嬷嬷心上。她面上依旧笑着,心里却明镜似的 —— 德妃这是在敲打她,让她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姑娘放心,老奴省得。” 刘嬷嬷拿起锦袋,塞回素云手里,“只是这赏赐太贵重,老奴实在不敢收。若是娘娘不嫌弃,改日老奴做些桂花糕送去,给娘娘解解馋。”

素云没想到她会拒绝,脸色沉了沉:“刘嬷嬷倒是会做人。”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话我带到了,你好自为之。”

送走素云,春桃凑过来,气鼓鼓地说:“嬷嬷,这素云也太嚣张了!不就是德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吗?”

刘嬷嬷没说话,走到廊下,望着庭院里那棵老松树。树干上有块疤,是前几年雷劈的,当时人人都说这树活不成了,没想到如今照样枝繁叶茂。

“春桃,” 她忽然开口,“你知道宫里最忌讳什么吗?”

春桃摇摇头。

“忌讳的就是得意忘形。” 刘嬷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我刚进宫那会儿,伺候的是容嫔娘娘。容嫔娘娘得宠时,连皇后都让她三分。可后来呢?就因为多说了句德妃的闲话,没半年就‘染了急病’去了。”

春桃吓得脸都白了:“嬷嬷,您是说…… 容嫔娘娘是被人害的?”

“宫里的事,哪有那么多明明白白。” 刘嬷嬷叹了口气,“德妃娘娘现在是得宠,可谁知道将来呢?咱们是储秀宫的人,守好自己的本分最重要。”

正说着,瑶珈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本《女诫》:“嬷嬷,刚才谁来了?”

刘嬷嬷连忙收敛神色:“回常在,是德妃娘娘宫里的素云,送了些点心来。” 她没提那些敲打威胁的话 —— 有些事,主子知道了反而添堵。

瑶珈点点头,目光在桌上的空碟子里转了转:“她没说别的?”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闲聊了几句。” 刘嬷嬷笑道,“常在,该用早膳了,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翡翠烧卖。”

早膳时,瑶珈忽然说:“下午想去御花园走走,嬷嬷陪我去?”

刘嬷嬷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不过得提前让人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娘娘在。”

“不用那么麻烦。” 瑶珈夹了个烧卖,“偶遇也无妨。”

刘嬷嬷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位小主子是想出去看看。刚入宫的年轻姑娘,总觉得御花园是好去处,却不知那里的花花草草,都可能藏着眼睛和耳朵。

但她没反对,只是悄悄让小禄子去打听各宫的动静 —— 德妃上午去了慈宁宫,惠妃在自己宫里抄经,宜妃…… 听说病了,没出来。

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盛,姹紫嫣红的,把青石路都映得热闹起来。瑶珈走在前面,看着花丛里嬉戏的蝴蝶,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刘嬷嬷跟在后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走到千秋亭附近时,她忽然拉住瑶珈:“常在,那边好像有人。”

瑶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亭子里坐着位穿粉色宫装的女子,正和一个小太监说话。那女子转过头,露出张清丽的脸,正是前不久在选秀时见过的淑嫔。

“是淑嫔娘娘。” 瑶珈刚要上前请安,就被刘嬷嬷按住了。

“常在,咱们还是绕着走吧。” 刘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听说淑嫔娘娘前几日失了宠,皇上把她宫里的锦缎都收回去了。这时候撞见,怕是不妥。”

瑶珈愣了愣:“失了宠就不能见了?”

“宫里的人,捧高踩低是常事。” 刘嬷嬷叹了口气,“您现在正得圣心,若是跟失宠的娘娘走得近,难免被人说闲话。”

瑶珈看着亭子里的淑嫔,她正拿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石桌上的灰尘,动作落寞得像株被霜打过的花。她忽然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的无助,心里有些不忍。

“怕什么闲话?” 瑶珈挣开刘嬷嬷的手,“都是皇上的妃嫔,见了面请安是应该的。”

她径直走到亭前,屈膝行礼:“臣妾完颜氏,参见淑嫔娘娘。”

淑嫔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妹妹免礼,快请坐。”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好好说话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大多是关于花草的。瑶珈发现,淑嫔其实很有才情,说起各种花卉的习性来头头是道,眼睛里闪着光。

临走时,瑶珈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香囊:“娘娘,这是臣妾自己绣的,里面装了些安神的香料,希望能帮娘娘睡个好觉。”

淑嫔接过香囊,眼眶忽然红了:“多谢妹妹。”

回到储秀宫,刘嬷嬷忍不住念叨:“常在,您今天太冒险了。淑嫔娘娘失了宠,咱们躲都来不及,您怎么还上赶着去亲近?”

“嬷嬷,” 瑶珈坐在窗前,看着手里的香囊,“您说,要是有一天我失了宠,是不是也会像淑嫔娘娘一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刘嬷嬷被问得一愣,随即叹了口气:“常在,您别胡思乱想。您和淑嫔娘娘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 瑶珈轻轻摇头,“在这宫里,谁不是踩着刀尖过日子?今天得宠,明天可能就失宠了。我不想做那种捧高踩低的人。”

刘嬷嬷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觉得她比自己想象的要通透。是啊,谁能保证一辈子得宠呢?多积点德,总是好的。

“是老奴想左了。” 她躬身行礼,“以后都听常在的。”

瑶珈笑了:“也不是都听我的,您经验多,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这天晚上,瑶珈睡得格外安稳。刘嬷嬷坐在灯下,缝补着她的寝衣。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白发上,像落了层霜。

她想起刚到完颜府时,瑶珈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抱着本《诗经》看得入迷。如今,这小姑娘已经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常在了。

宫里的路难走,但只要守住本心,总能走下去的。刘嬷嬷拿起针线,在衣襟上绣了朵小小的玉兰花 —— 那是瑶珈最喜欢的花,干净,素雅,带着股韧劲。

夜深了,储秀宫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刘嬷嬷的窗,还亮着点微光,像颗星子,在这深宫里,固执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