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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轰鸣在云梦泽死寂的水面上回荡,橘红色的火光如同昙花一现,迅速被厚重的浓雾和弥漫的水汽吞噬,只留下刺鼻的硝烟味和燃烧的碎片漂浮在水面。混乱的嘶吼和惨叫声在芦苇荡各处响起,是水猴子在疯狂攻击,也是受伤秦军的痛呼。

“救人!灭火!警戒!”韩信强压下对苏角那边的担忧,声音如同淬了冰,在混乱中异常清晰。他必须稳住自己这一侧的阵脚。

幸存的郎卫都是蒙恬亲卫营的精锐,短暂的慌乱后立刻执行命令。两人一组,弩箭精准点射扑上来的狰狞水蜥蜴,锋利的箭镞轻易撕裂它们滑腻的鳞皮,带起一蓬蓬污血。另外几人迅速将受伤的同袍拖离弥漫着淡黄色毒雾的泥滩区域,用随身携带的清水冲洗伤口,并喂下李薇让墨家特制的“清瘴丸”——虽不能解剧毒,却能暂时压制毒性蔓延。

“韩将军!那匣子!”一名郎卫指着泥滩中央。那密封铜匣半埋在淤泥里,缝隙中依旧有丝丝缕缕诡异的淡黄色烟雾渗出,周围的几小片水洼已经变得浑浊发黑,散发着刺鼻的金属腥气。

韩信眼神凝重。这玩意儿,碰不得!他目光扫过战场,看到几只被射杀的水猴子尸体,心中一动:“取长钩!钩索!把那匣子拖到深水区!离人远点!快!”

郎卫们立刻照办,用长钩和绳索小心翼翼地套住铜匣,合力将其拖离岸边,沉入一处较深的水道中央。铜匣入水,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一阵浑浊的气泡,渗出的毒粉被大量水体稀释,危害性暂时降低。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划水声和呼喊声从爆炸的方向传来。

“韩将军!韩将军!”几艘同样狼狈、船身带着焦痕和破洞的沼泽舟冲破雾气驶来,船上是苏角和他幸存的部下,人人带伤,烟雾熏黑了脸,眼神中充满了惊怒和后怕。

“苏将军!情况如何?”韩信迎上前。

“呸!晦气!”苏角吐出一口带着硝烟味的唾沫,脸上被飞溅的木屑划开一道血口,“那妖道阴险!在水道狭窄处埋了火药罐子,用芦苇伪装!一个兄弟踩上去……当场就……”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还有那些鬼蜥蜴!咬死了我们好几个弟兄!他娘的,这鬼地方!”

他看向被拖到水中的铜匣和周围弥漫的毒雾,脸色更加难看:“这就是那要命的玩意儿?侯生呢?”

“中了我两箭,趁爆炸滚入泥沼,不见了。”韩信指向侯生消失的那片浑浊水域,“水下芦苇根系盘结,泥沼深厚,难以搜寻。他受伤不轻,又失了这毒匣,应逃不远。”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苏角眼中凶光毕露,“传令!所有船只,以此为中心,拉网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立刻放飞信鸽,向蒙将军求援!禀报此地发现剧毒矿物及侯生踪迹!请求增派墨家精工和……防护器具!”

他特意强调了“防护器具”。见识了那毒粉的厉害和水猴子的凶残,普通的皮甲和简陋的避秽罩,显然不足以应付。

信鸽扑棱棱地飞入浓雾。秦军士卒忍着伤痛和对未知毒物的恐惧,以更谨慎的姿态,开始在危机四伏的芦苇荡中展开艰难的搜捕。每拨开一片芦苇,都仿佛在揭开一层通往地狱的面纱。

两日后,洛阳行辕。

李薇正与张苍对着堆积如山的粮秣转运、降卒名册、陈城重建计划等文书奋战。张苍一手精算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算筹拨动如飞,竹简堆里埋着头,只露出一个发髻。

“太后,陈城缴获粮秣折算后,尚可支撑大军南下二十日,但需从敖仓紧急调拨新粮,经颖水入淮,方能接济寿春战事。另,降卒七万余,日耗粮草巨大,分批押解回关中的路线和沿途补给点已标注在此……”张苍头也不抬,递过一卷密密麻麻的简牍。

李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接过竹简,一名黑冰台密探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呈上一支细小的铜管:“太后,云梦泽飞鸽急报!”

李薇心头一紧,立刻接过,拧开封蜡。快速浏览帛书上的内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张苍!”

“臣在!”

“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李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以哀家名义,火速传令频阳天工院:第一,调派墨家精通矿物、毒理之弟子,由相里勤大师亲自带队,携带最高等级防护器具(猪嘴面罩升级版),即刻赶赴云梦泽前线!第二,征调所有‘驱瘴惊雷’库存,连同制作原料及熟练工匠,一并运往云梦泽!第三,查!给我彻底清查墨家所有关于‘孽龙涎’、‘毒火矿’、‘见血封喉石’的古籍记载!所有线索,一字不漏,立刻整理送来!”

张苍被李薇的语气惊得抬起头:“太后,云梦泽那边……”

“侯生找到了!但让他重伤跑了!”李薇将密报拍在案几上,眼中寒光闪烁,“更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他携带的那个铜匣!里面是剧毒矿物粉末!苏角手下几个接触到的士卒,皮肤溃烂,高烧不退,郎中说……情况不妙!侯生那妖道,还在泽中养了一群吃人的水蜥蜴!苏角和韩信都受了些轻伤!”

张苍倒吸一口凉气。剧毒矿物!士卒中毒!这可比战场上的刀剑凶险百倍!

“臣立刻去办!”张苍再无二话,抓起几份关键文书,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一阵风。

李薇独自留在案前,拿起那份密报又看了一遍,目光落在“诡异淡黄色粉末”、“遇水异响”、“接触之物焦黑枯萎”等描述上,眉头拧成了疙瘩。这玩意儿……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砷?雄黄?还是某种更复杂的矿物化合物?在这个时代,没有专业的检测和防护,简直就是瘟疫之源!

“相里勤……墨家……”李薇低声念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科技的难题,或许只有用更前沿的科技来解。她走到窗边,望向东南方那被山峦阻隔的方向,仿佛能看到云梦泽上那化不开的死亡迷雾。

“侯生……你最好祈祷别活着落到我手里。”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留下一道冰冷的痕迹。

数日后,云梦泽边缘,临时搭建的秦军营地。

气氛肃杀而凝重。空气中除了水泽的腥气,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若有若无的焦糊与腐败气息。营地一角单独隔离出来的区域,几个帐篷里不时传出压抑的痛苦呻吟。军医和随行的墨家弟子(临时客串医护)进进出出,脸色都很难看。他们脸上都戴着最新送来的“精工版避秽罩”,猪嘴部分更突出,过滤层更厚,眼睛处的水晶片也做了密封处理。

相里勤风尘仆仆,带着十几个同样全副武装、背着各种奇怪工具和箱笼的墨家弟子赶到。这位墨家大师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此刻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寒霜。他径直走向被重兵把守、沉在一个特制大木桶深水中的那个铜匣。木桶周围撒满了石灰。

韩信和苏角在一旁陪同,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忧色。

“就是此物?”相里勤的声音透过面罩,有些沉闷,但依旧能听出凝重。

“正是。大师千万小心,此毒极其霸道,沾肤即溃,遇水亦有异状。”韩信沉声道。

相里勤点点头,没有贸然靠近。他示意弟子取来一个长长的、顶端镶嵌着水晶镜片的铜管(简易潜望镜),对着水中的铜匣仔细观察缝隙处残留的粉末痕迹。又让弟子取来一点匣子附近被污染的水样,小心翼翼地滴在几片不同的试纸上(用特殊植物汁液浸泡处理过)。

试纸接触水样后,迅速发生反应:一片变得漆黑,一片泛起诡异的蓝绿色,还有一片则呈现出刺目的猩红!

相里勤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猛地直起身,连退两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骇:

“是它!果然是‘孽龙涎’!不!比古籍记载的‘孽龙涎’更毒!混杂了赤火流金(硫磺)、硝石阴气,还有……还有大量提炼过的‘鸡冠石’精粹!这……这是见血封喉、蚀骨化金的绝毒!侯生!他竟敢提炼此等灭绝人寰之物!”

“鸡冠石?”韩信和苏角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就是……一种色泽艳丽如鸡冠、却蕴含剧毒之矿!”相里勤的声音带着愤怒和悲悯,“此物研磨成粉,随风飘散,吸入少许即肺腑溃烂!溶于水中,便是穿肠毒药!沾于肌肤,溃烂流脓,无药可医!更可怕的是,此毒……此毒能渗入土地水源,遗祸百年!侯生将此等邪物带至这云梦大泽,是想让这千里水乡,变成一片死地吗?!”

一番话,让韩信和苏角遍体生寒!遗祸百年?让千里水乡变死地?这已经不是战争手段,这是反人类的滔天罪行!

“可有解法?”韩信急切地问,目光看向隔离区的帐篷。

相里勤沉重地摇头:“中毒者……老夫只能尽力用拔毒膏药、清瘴汤剂延缓,能否活命,全看个人造化及中毒深浅。至于这水源、土地……若要彻底净化,难!难如登天!”他看向那沉在桶中的铜匣,如同看着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灭世凶兽,“当务之急,是安全处置此物!绝不能让它再泄露分毫!”

“如何处置?”苏角追问。

相里勤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以精铁熔铸外层,彻底封死!沉入云梦泽最深之处的寒潭淤泥!借水压与阴寒之气,永世镇压!同时,立刻绘制污染水域图,立碑警示,永禁人畜靠近!”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需禀报太后与王上,动用‘巨子令’,召集墨门所有精通冶炼、地质、水利之弟子,方有把握完成!此乃关乎万民生死之大事,非一派一门之力可担!”

巨子令!韩信和苏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墨家最高等级的召集令,非涉及动摇国本、祸及苍生的大事不可轻动!相里勤此举,无疑是将这剧毒矿物的威胁,提升到了国家灾难的层面!

“好!末将立刻八百里加急,禀报王上!”苏角肃然道。

相里勤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沉在桶中的铜匣,又扫过远处哀嚎的营帐,最终望向茫茫无际、此刻却显得危机四伏的云梦大泽,长长叹了口气。墨家追求“利万民”的誓言犹在耳边,而眼前这由自己同胞(侯生曾是墨家分支弟子)亲手制造的毒物,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一个墨者的心上。

科技之光,既能照亮前路,亦能焚毁一切。这其中的界限与重量,沉甸甸地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