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进宿舍窗台时,凌霄的膝盖在墙沿磕出钝响。老三从上铺探出头,手机屏幕的光把他的脸照得惨白:“霄哥?你去哪了?查寝的刚走。” 话音未落,凌霄突然踉跄着撞在铁皮柜上,金属抽屉被震得哐当作响,他扶着柜角大口喘气,指尖碰到柜面的瞬间,竟在冰凉的铁皮上烙出淡淡的白雾。
“我靠,你脸怎么这么白?” 老大举着手电筒照过来,光束里的凌霄嘴唇泛青,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水泥地上洇出细小的水痕。宿舍里弥漫着泡面和臭袜子的混合气味,可凌霄鼻腔里全是实验楼那股臭氧味,像是有团冰冷的棉花堵在呼吸道,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刺痛。
“可能…… 跑太快岔气了。” 他含糊着爬上床,上铺的木板在身下发出呻吟。刚躺下,手腕内侧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像是有人把烧红的硬币按在了皮肤上。他猛地掀开袖子,黑暗中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股热流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带着细微的麻痒感,和触碰蓝色液体时的灼痛截然不同。
“你不对劲啊,” 老二摸出体温计递过来,“下午就看你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发烧了?” 体温计夹在腋下的瞬间,凌霄打了个寒颤 —— 金属表面的温度仿佛被瞬间吸走,玻璃管里的水银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爬,没等数到三十秒,刻度已经冲破了 39c。
“操,40 度 2!” 老二的声音发尖,“快去校医院啊!”
凌霄摆摆手把体温计扔回去,其实他自己清楚,这不是普通的发烧。身体里像装了个小型发电机,热量正从手腕的蓝色螺旋处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皮肤表面却泛着冷汗。他把脸埋进枕头,实验楼黑影的防毒面具在脑海里反复闪现,尤其是那人手腕上的暗绿色印记,和自己掌心的螺旋纹重叠在一起时,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睡一觉就好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把自己裹进被子。宿舍很快恢复安静,只有老大的呼噜声和老二的磨牙声此起彼伏。凌霄盯着上铺的床板,那些斑驳的木纹在视线里渐渐扭曲,幻化成实验楼铁柜上的 V 形缺口,又变成蓝色液体表面震颤的波纹。
不知过了多久,头晕目眩感突然加剧。他感觉自己像在旋转木马上高速转动,宿舍的天花板和地板开始颠倒,老三的拖鞋从空中飘过去,老大的呼噜声变成了铁链拖地的嘶响。凌霄死死攥着胸口的银质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 吊坠的螺旋纹路似乎在发烫,和手腕的热流遥相呼应,形成某种奇特的共振。
“妈的……” 他咬着牙坐起来,想喝口水缓解眩晕,刚挪到床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蓝光。不是手机反射的光,而是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像有无数萤火虫被困在血管里。他猛地缩回手,那蓝光却瞬间消失了,仿佛只是眼花。
下铺的老二翻了个身,嘟囔着骂了句梦话。凌霄屏住呼吸躺回床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想起爷爷留下的那本实验笔记,其中一页画着奇怪的符号,旁边标注着 “能量显化初期症状”,当时只当是老人胡写的,现在却觉得那些扭曲的线条,和自己掌心的螺旋印记惊人地相似。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实验楼。那个戴防毒面具的黑影正举着铁链朝他走来,铁链上的铁锈簌簌掉落,变成蓝色液体里的碎屑。他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眼睁睁看着铁链砸下来 ——
“唔!” 凌霄猛地睁开眼,浑身冷汗淋漓。窗外的天泛着鱼肚白,宿舍里的光线足够看清东西了。他下意识摊开手心,淡绿色的螺旋印记安安静静地伏在皮肤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手腕内侧的蓝色螺旋也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浅浅的白痕,像被烫伤后愈合的印记。
“做噩梦了?” 老大揉着眼睛坐起来,“你昨晚哼哼了半宿,跟被鬼掐了似的。”
凌霄没说话,只是觉得喉咙干得发疼。他爬下床去接水,指尖触碰到饮水机按钮的瞬间,机器突然发出滋啦的电流声,指示灯疯狂闪烁,流出的水在纸杯里打着旋,形成小小的漩涡。
“奇了怪了,饮水机坏了?” 老三凑过来看热闹,“刚才我用还好好的。”
凌霄缩回手,漩涡立刻消失了。他盯着自己的指尖,那里的皮肤和平时没两样,可刚才触碰按钮时,分明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流进机器。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 —— 昨晚在实验楼,蓝色液体渗入皮肤后,黑影挥来的铁链好像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或许和这股电流有关。
一整天的课,凌霄都心神不宁。老师在讲台上讲着牛顿力学,他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粉笔灰落在手背上,竟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形成一个干净的圆圈。同桌是个梳马尾的女生,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喂,你看什么呢?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凌霄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盯着黑板上的受力分析图,突然觉得那些线条变得无比清晰,甚至能 “看到” 力的方向在空气中形成的轨迹。这种感觉很玄妙,像是脑海里多了个三维坐标系,所有物理量都变得可视化了。
“F 等于 ma 的矢量表达式……” 他下意识说出答案,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老师惊讶地挑了挑眉,这道题超纲了,课本上根本没有。
放学后,他没回宿舍,直接去了图书馆。在旧报纸区翻到 1987 年的合订本,手指在微缩胶片阅读器上滑动,寻找关于实验楼火灾的报道。大部分报道都语焉不详,只说 “意外事故”,但其中一篇豆腐块新闻提到,火灾现场发现了 “不明蓝色液体残留”,警方怀疑与化学实验有关。
天色擦黑时,凌霄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洗漱时,他把双手浸在冷水里,水面竟泛起细密的波纹,以手腕为中心向外扩散。他猛地抽回手,波纹立刻消失了,只剩下水龙头滴下的水珠在池底打转。
半夜被尿意憋醒时,宿舍里一片漆黑。凌霄摸索着爬下床,刚走到门口,突然感觉手心发烫。他下意识抬起手,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 ——
淡绿色的螺旋印记正在掌心缓缓发光,不是实验楼那种刺眼的绿光,而是像夏夜的萤火虫,柔和却清晰。光芒透过指缝漏出来,在对面的墙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更诡异的是,那些光斑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组成了某种图案,像是缩小版的实验楼结构图,连应急通道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卧槽!” 他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攥紧拳头。光芒被捂住的瞬间,手心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皮肤钻出来。他靠在门上大口喘气,后背的冷汗浸湿了睡衣,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上铺的老大翻了个身,嘟囔道:“谁啊,大半夜鬼叫什么……”
凌霄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直到确认没人醒,才慢慢松开拳头。那绿光已经消失了,掌心只留下淡淡的温热感,像是刚握过一杯温水。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查看,皮肤光滑如初,仿佛刚才的发光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墙上的光斑图案还印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凌霄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脑海里乱糟糟的 —— 爷爷的实验笔记、1987 年的火灾、蓝色液体、黑影的防毒面具、发光的手掌…… 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慢慢合拢,露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轮廓。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上,一片叶子正微微发光。淡绿色的光芒与他掌心的印记同频闪烁,叶脉里流淌着极细的蓝色液体,顺着枝干汇入土壤,最终流向西北方向 —— 实验楼的地基深处。
凌晨三点十七分,凌霄终于迷迷糊糊睡着。在他沉入梦乡的瞬间,手腕内侧的蓝色螺旋再次浮现,与掌心的绿色印记形成完美的共振。黑暗中,他脖子上的银质吊坠轻轻旋转起来,螺旋纹路里渗出比发丝还细的光丝,悄悄钻进他的皮肤,连接起那两个神秘的印记。
宿舍里的呼噜声依旧均匀,没人知道,他们的室友已经在无意中成了打开秘密的钥匙。而那把钥匙,正从手心的微光里,一点点显露出它真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