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拉环被拉开的瞬间,木匣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机括咬合声。
一种庞大的能量开始在其中汇聚。
“拦住她!”
校尉的吼声因恐惧而变调。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
更多的箭矢朝着秦望舒攒射而来,目标不再是驱赶,而是夺命。
锦瑟和青雀的剑舞得密不透风,将大部分箭矢格开,但仍有漏网之鱼。
一支羽箭差地钉在秦望舒的左肩。
好在秦望舒有所防备,她身体一沉,整个人向后踉跄半步。
苏云溪的眼睛红了,长鞭脱手,直接抽向那个放箭的弓箭手。
那弓箭手惨叫一声,从墙头栽落。
可这无法改变局面。
最前方的几个盾兵已经顶着张雷的刀锋冲了过来。
“铛!”
张雷的腰刀被盾牌死死卡住,另外两个兵士的长刀从左右两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他的肋下。
他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周婉儿将身边一个装满木炭的火盆,用尽全力踹了过去。
滚烫的火炭劈头盖脸地砸向那两个兵士,烫得他们惨叫着后退。
张雷趁机抽回腰刀,却也在手臂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防线,即将崩溃。
“小姐!”锦瑟回防,一剑刺穿一个试图绕后的兵士的喉咙,但自己的后背也被另一把刀划过。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而秦望舒,仿佛感觉不到手臂上的剧痛。
她只是稳住了身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抬起了握着木匣的右手。
她的手臂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但举起的角度却坚定不移。
她没有瞄准院子里的任何一个敌人。
她的目标,是越过这片小小的院落,越过层叠的屋檐,指向榆关镇的东南角。
那里,是京营的军械仓库。
蓄势完毕。
那个凝聚了墨家智慧结晶,承载了所有人活命希望的木匣,迸发出一个光球。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越过混乱的战场,飞向夜空。
院子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因此停顿了一瞬。
无论是拼死搏杀的张雷,还是凶狠扑上的兵士,都下意识地抬起头,追寻着那个飞行的物体。
时间被拉长。
在光球即将达到抛物线顶点的瞬间。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响起。
紧接着,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白。
白光,轰然炸开,瞬间吞噬了整个夜空。
所有人的眼睛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而刺痛
紧随其后的,是声音。
“轰隆——!!!”
那不是爆炸的巨响,而是更为沉闷的轰鸣。
声浪横扫过整个榆关镇。
院子里,靠得最近的京营兵士们被这巨响震得双耳流血,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墙头上的弓箭手们站立不稳,如下饺子一般纷纷坠落。
而秦望舒等人早有准备,在耳朵里塞入布条与棉花。
远处的军械仓库方向,那片白光亮到了极致,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仿佛要将天空都捅出一个窟窿。
整个榆关镇的百姓都被惊动,无数人推开窗户,惊恐地望着那神迹一般的景象。
混乱,在一瞬间席卷了全城。
“走水了!”
“敌袭!是敌袭!”
“天罚!这是天罚啊!”
各种惊呼声、哭喊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京营驻地。
王擎刚要披甲出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镇在原地。
他冲到院中,看着东南方那道刺目的光柱,感受着脚下大地的轻微震动,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不可置信而剧烈抽搐。
“军械库!”李主簿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面无人色,“大人,是军械库的方向!”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
没有火焰,没有黑烟。
只有纯粹的光和声音。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超出他理解范畴的力量。
是那个小院!是那个侍女!
王擎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被耍了!
被那个他以为骄纵愚蠢的县主,和她那个不起眼的侍女,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耍得团团转!
“快——!!!”
王擎发出一声怒吼。
“去军械库!全军出动!快!”
一队队原本负责封锁街道的兵士,在军官的呵斥下,调转方向,乱糟糟地朝着军械库的方向冲去。
整个榆关镇的防御,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
别院内。
短暂的失神过后,苏云溪第一个恢复过来。
她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看到的便是宛如地狱般的景象。
院子里,所有的京营兵士都倒在地上,有的捂着眼睛,有的抱着耳朵,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那个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校尉,正趴在地上干呕,狼狈不堪。
而秦望舒,依旧站在那里。
她垂着那只受伤的左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脸色苍白得像纸,但她的腰背,挺得笔直。
苏云溪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厢房门口。
墨尘扶着门框,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是被周婉儿和墨机架着才没有倒下。
他耗尽了所有的心神。
但他也在看着院中的景象,看着那个被命名为“惊雷”的造物引发的后果。
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的情感,在他的胸膛里炸开。
原来,这才是墨家机关术真正的力量。
不是奇技淫巧,不是权贵玩物。
而是足以改变战局,撼动天地的力量!
苏云溪的嘴唇动了动,她第一次,对这个总是板着脸、一身臭脾气的少年,感到了发自内心的佩服。
“走。”
秦望舒只说了一个字。
她没有去处理伤口,转身就朝后院走去。
“跟上!”苏云溪立刻反应过来,扶起还在发愣的周婉儿。
张雷拖着受伤的手臂,一脚踹开挡路的兵士,护着墨机和墨尘跟上。
锦瑟和青雀断后。
一行人迅速穿过狼藉的前院,来到后巷。
张雷在一堵毫不起眼的土墙前停下,伸手在墙上几块砖石上以特定的顺序按压。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那堵墙,竟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洞口。
外面,全城的喧嚣声、兵士奔跑的脚步声、军官的怒吼声,正汇成一片。
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这个混乱的角落里,有一扇暗门被打开。
秦望舒第一个钻了进去。
在洞口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缓缓消散的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