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颗烧得通红的巨石炮弹,拖着长长的焰尾,呼啸着砸在了雁门关的城楼之上!
整座雄关,都仿佛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碎石和木屑如同暴雨般飞溅,一名正在城墙上搬运滚石的北境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拦腰砸成了两截!
血,瞬间染红了古老的青灰色城砖。
“炮击!是敌人的炮击!”
“快躲避!找掩护!”
城墙之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北境的边军,都是在马背上与鞑靼人拼杀的好手,他们习惯了骑兵对冲的酣畅淋漓,何曾见过如此密集、如此毁天灭地般的炮火覆盖!
陆渊,根本不跟他们玩什么攻城战术。
他,就是要用神机营这柄帝国最强的铁锤,把这座关隘,连同里面所有的人,硬生生地,砸成一堆谁也分不清谁的肉泥!
恐惧,如同瘟疫,在守军之中疯狂蔓延。
“完了……我们死定了……”
“霍狼那个蠢货!是他把我们带进了这个鬼地方!”
指挥部内,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十几名刚才还在聚义厅里耀武扬威的将校,此刻个个面如死灰,如同斗败了的公鸡。
一名脾气火爆的独眼校尉,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揪住霍狼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咆哮道:
“霍狼!你他妈的还有脸坐在这里?!”
“你的野心!你的愚蠢!害死了我们多少兄弟!现在,我们被堵死在这里,大家都要给你陪葬!”
“我……我他妈的先宰了你!”
“当啷!”独眼校尉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霍狼,这位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北境之狼,此刻,却像一尊失了魂的泥塑,瘫坐在帅位上,任由对方的刀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竟是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权威,他的骄傲,在陆渊那不讲道理的绝对力量面前,被砸得粉身碎骨。
指挥部内,眼看就要因为内讧而血流成河。
就在这所有人都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的绝境之中,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伤痛的沙哑声音,却如同最锋利的尖刀,划破了所有的混乱与绝望。
“吵够了吗?”
沈素心在汪以安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进了这间已经彻底失控的指挥部。
她脸色惨白,每走一步,后肩的伤口都会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但她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吵完了,就滚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在我的人,死光之前……”
“这里,我说了算!”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般的威严!
那名独眼校尉被她的气势所慑,竟下意识地松开了霍狼的衣领。
“你说了算?”他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你一个南来的娘们,懂什么叫打仗吗?你没听到外面的炮声吗?那是神机营!神机营!除了用人命去填,根本无解!”
“谁说,无解?”
沈素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下达了一连串,让所有这些沙场宿将,都目瞪口呆的命令!
“传我将令!”
“第一,立刻打开所有军用仓库,把里面所有的丝绸、棉布、皮毛,全部给我就地浸水!”
“什么?!”一名将校失声道,“沈大人!那些……那些可是我们过冬的物资啊!浸了水,就全毁了!”
“人都要死了,还想着过冬?”沈素心冷漠地反问,“把浸透了水的布匹,全部挂在城墙内侧!快!”
“第二!”她指向舆图上的一条水路,“立刻组织人手,掘开这条废弃的引水渠!我要你们在半个时辰之内,把关隘前的所有攻城壕沟,全部给我变成一片沼泽!”
“第三!”她的目光,落在了石爷身上,“石爷,把我们带来的所有雪盐,全部拿出来!分发下去,腌制所有能找到的肉食!从现在起,全军实行战时配给!”
这些命令,一条比一条离奇,一条比一条匪夷所思。
“简直是胡闹!”独眼校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把棉布浸水挂墙上?那能挡住炮弹吗?掘开水渠淹壕沟?等我们的人挖好,早就被敌人的弓箭手射成筛子了!你这是在让我们的人去送死!”
“信我,还是信他,你们自己选。”
沈素心不再解释,只是用那双平静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犹豫。
最终,还是那名独眼校尉,在经历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后,他看着外面那片如同炼狱般的火海,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平静得可怕的女人,终于,一咬牙,一跺脚!
“妈的!”
“横竖都是个死!”
“兄弟们!听她的!赌一把!”
……
奇迹,发生了。
那些被浸透了水的厚重棉布和丝绸,虽然挡不住巨石炮弹的正面冲击,但它们却像一张张巨大的、坚韧的网,将炮弹撞击城墙后飞溅的、杀伤力最恐怖的碎石和弹片,给死死地黏住了!
城墙上的伤亡,瞬间减少了七成!
而那条被掘开的水渠,更是起到了奇效!浑浊的河水倒灌入壕沟,将那些本该是神机营炮兵最好的掩体,变成了一片让他们寸步难行的泥潭!
陆渊的炮火,第一次,被有效地遏制住了!
城墙上,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所有北境的将士,看向那个站在城楼之上,冷静地指挥着全局的、单薄的白色身影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里面,再无轻蔑和怀疑。
只剩下,发自内心的……敬畏与狂热!
然而,陆渊,毕竟是陆渊。
眼看炮击受阻,他立刻改变了战术!
“传令,锦衣卫缇骑,准备强攻!”
“告诉他们,我要那个女人的活口!”
“其他人,格杀勿论!”
第二日,黄昏。
雁门关的西侧城墙,在经历了长达一日的血战之后,终于,被撕开了一道缺口!
数不清的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高手,如同嗜血的疯狗,顺着缺口,疯狂地涌了上来!
“保护沈大人!”汪以安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道寒芒,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锦衣卫,瞬间封喉!
但,敌人太多了!
就在此时,一名如同鬼魅般的锦衣卫百户,竟不知何时,绕到了众人身后,他手中的短弩,已经对准了正在指挥战斗的沈素心!
“小心!”
汪以安目眦欲裂!
他想也没想,猛地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挡在了沈素心面前!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一支淬了剧毒的弩箭,从汪以安的后心,贯胸而过!
“呃……”
汪以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上那个不断冒出黑血的窟窿,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汪以安!”
沈素心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冲过去,抱住他不断变冷的身体,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快!金疮药!医师!”石爷怒吼着。
一名军医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伤口,便绝望地摇了摇头。
“没……没救了……箭上有剧毒,已经……攻心了……”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时,沈素心,却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袖,从手臂上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瓷瓶!
那是她穿越至今,用尽了所有知识和心血,才提炼出来的、唯一一支,能解百毒、活死人肉白骨的“青霉素”浓缩液!
是她留给自己,保命用的,最后一张底牌!
“沈大人!”那军医认得此物,他曾见沈素心用一滴,就救活了一个肠穿肚烂的士兵!他急忙道,“此药药力霸道,但药量……足以救活我们重伤的十几个兄弟啊!用在他一个人身上……太……太浪费了!”
然而,沈素心,却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她颤抖着手,拔开瓶塞,将那瓶价值连城的救命神药,尽数,灌入了汪以安的口中。
她抱着他,在他耳边,用一种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给我,活下去。”
“别说十几条命,就算是用这整座雁门关的命来换你,我也愿意!”
……
夜,深了。
汪以安的命,暂时保住了。
但雁门关,却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刻。
城墙,摇摇欲坠。士兵,人人带伤。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撑不过明天天亮了。
指挥部内,一片死寂。
沈素心,缓缓地,走到了那个,已经在大厅角落里,坐了一天一夜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霍狼面前。
她看着这个,被她亲手剥夺了所有骄傲的男人,声音,平静,而冰冷。
“霍狼,想活吗?”
霍狼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麻木的死灰。
“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做最后一笔交易。”沈素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天亮之后,这座城,必破。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但,有一个办法,能让一小部分人,活下去。”
她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我需要一场盛大的、足以吸引陆渊全部注意力的表演。”
“我需要一个英雄,带领着一支必死的队伍,从正门,向着陆渊的中军大帐,发起一次……最璀璨、最壮烈的冲锋。”
她看着霍狼那骤然收缩的瞳孔,缓缓地,说出了那句,决定他最终命运的话。
“你可以选择,像一条狗一样,死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成为北境永远的笑柄和耻辱。”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万军之前,作为英雄,战死沙场。”
“我会让郑将军知道,是你,用自己的命,为我们,换来了生机。”
“怎么选,你自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