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初春的风还带着塞纳河的湿意,沈星晚坐在巴黎时装周的头排席位上,指尖轻轻拂过丝绒座椅的纹路。眼前的t台被灯光染成暖金色,新生代中国设计师的作品正依次亮相——那件绣着水墨竹纹的西装外套,让她想起当年带着“敦煌飞天”系列首次征战巴黎时的场景。她穿着件改良式的旗袍裙,是用自家研发的可降解真丝与法国羊绒混纺制成,黛青色的面料上用苏绣“虚实针”绣着细小的巴黎街景,领口别着枚双材质胸针:银质的埃菲尔铁塔轮廓里,嵌着一小块来自苏州的丝绸,背面刻着“2024巴黎”的字样,冰凉的金属贴着肌肤,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回忆。
“沈女士,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邻座的法国时尚评论家皮埃尔递来一杯香槟,他穿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眼神里满是惊喜,“您当年的‘敦煌飞天’系列我至今收藏着,那件礼服上的蜀绣凤凰,是我见过最惊艳的东方元素。”
沈星晚接过香槟,指尖碰到杯壁的冰凉,与记忆里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她想起第一次来巴黎时,皮埃尔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记者,曾在采访中质疑“中国设计师只会堆砌传统元素”;而现在,他看着t台上的中国设计,眼里满是赞叹,这种转变让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当年更敢想,也更懂怎么把东方美学融入现代时尚。”她笑着说,目光落在t台上那件苗族银饰纹样的连衣裙上,“你看这件,把苗族银饰的立体感用3d打印技术还原,又保留了手工刺绣的温度,比我们当年的尝试更成熟。”
秀场结束后,沈星晚跟着人流走向后台。刚拐过转角,就听见一阵熟悉的争执声。“这根本不是真正的中国风!”一个穿着复古格纹西装的老人正对着年轻设计师发火,他头发花白却梳得整齐,领针是枚精致的珍珠样式,语气里满是挑剔,“用西方剪裁就算了,还把苏绣绣在裙摆内侧,谁能看见?这是对传统工艺的不尊重!”
沈星晚脚步一顿——这个老人是法国老牌设计师让·马克,当年她带着“敦煌飞天”系列参展时,就是他在评审会上当众说“中国设计缺乏灵魂,只是博物馆里的展品”,让她在国际媒体面前丢尽了脸。
被批评的年轻设计师叫林晓,是国内新锐品牌的创始人,她穿着件oversize的白色衬衫,牛仔裤上沾着些许染料,眼眶红得像兔子,却还是倔强地反驳:“让·马克先生,中国风不是只有一种样子!把苏绣绣在裙摆内侧,是想让穿着者自己感受这份细腻,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且3d打印的苗族银饰,比传统银饰更轻便,更适合日常穿着,这才是让传统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我看是丢了根本!”让·马克气得发抖,手里的设计稿被捏得发皱,“当年沈星晚的‘敦煌飞天’虽然稚嫩,至少还敢把苏绣绣在明面上,你们现在倒好,连展示传统的勇气都没了!”
“让·马克先生,您好像忘了,当年您可不是这么评价我的设计的。”沈星晚走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让·马克转过头,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沈……沈女士?没想到您也来了。”
“我来看看中国的年轻设计师。”沈星晚走到林晓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设计很好,把传统工艺藏在细节里,让穿着者有自己的小秘密,这是很温柔的想法。”她转向让·马克,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那是当年“敦煌飞天”系列的礼服,裙摆上的蜀绣凤凰在灯光下泛着光泽,“您当年说我的设计‘缺乏灵魂’,可现在,这件礼服被法国时装博物馆永久收藏,每年有超过百万游客看到它。您觉得,是我们的设计没灵魂,还是您不愿意真正了解中国工艺?”
让·马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着照片里的礼服,又看了看林晓设计的连衣裙,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沈女士,当年是我太固执了。后来我去中国考察,看到苏绣艺人能把一根丝线劈成四十八分之一,才知道自己对中国工艺的了解有多浅薄。”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教您如何开拓中国市场。我的品牌这两年在中国销量下滑严重,年轻消费者觉得我们的设计太老派,您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
这个转变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林晓悄悄拉了拉沈星晚的衣角,小声说:“沈老师,他当年那么对您,您不用帮他的。”
沈星晚却摇了摇头。她看着让·马克眼底的真诚,想起自己当年在国际舞台上的艰难——要是没有那些愿意放下偏见、互相学习的人,中国设计也走不到今天。“让·马克先生,要开拓中国市场,首先要放下‘教中国人做中国风’的想法。”她的声音清晰而真诚,“中国的年轻消费者很懂传统,也很懂时尚,他们不喜欢别人定义什么是‘中国风’。比如林晓的设计,把苏绣藏在裙摆内侧,这是只有中国人才能懂的含蓄美,您可以试着从这种‘文化共鸣’入手,而不是简单地堆砌龙、凤这些符号。”
她顿了顿,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让·马克:“这是红星集团非遗工艺中心的联系方式,王师傅他们可以帮您了解真正的苏绣、湘绣工艺。而且我们的可降解面料,很适合您品牌的环保定位,或许可以尝试合作。”
让·马克接过名片,紧紧握在手里,眼眶有些湿润:“谢谢您,沈女士。当年我那么对您,您还愿意帮我,我……”
“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沈星晚笑了笑,“时尚不是互相贬低,是互相学习。您的品牌在剪裁上很有优势,林晓的设计在传统工艺上很有想法,说不定你们可以合作,做出更精彩的作品。”
让·马克看着林晓,又看了看手里的名片,突然笑了:“您说得对,是我太固执了。林晓小姐,刚才我对您的批评太严厉了,我向您道歉。如果您愿意,我想请您喝杯咖啡,聊聊您的设计理念。”
林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了笑容:“当然愿意,让·马克先生!我还想向您请教剪裁技巧呢!”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沈星晚悄悄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陆战锋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手里拿着件叠得整齐的外套。他穿着件深灰色的风衣,是沈星晚去年为他设计的,袖口绣着细小的“暖福”logo,看到她时,眼底的担忧瞬间变成了温柔。
“刚才在里面听到你的声音,就没进去打扰。”陆战锋走上前,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粗糙的手掌轻轻拢了拢衣领,掌心的温度透过面料传过来,“巴黎的风大,别着凉了。”
沈星晚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混合着巴黎街头的咖啡气息,心里满是踏实的幸福。“战锋,你知道吗?刚才让·马克居然向我请教中国市场的策略,放在十年前,我根本不敢想。”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咱们当年在小作坊里,想的只是怎么把棉袄卖出去,现在却能看着中国的年轻设计师在巴黎发光,看着外国设计师向我们请教,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这不是梦,是你和所有中国设计师一起努力的结果。”陆战锋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胡茬轻轻蹭过她的皮肤,带着熟悉的痒意,“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来巴黎,因为让·马克的批评在酒店哭,我跟你说‘总有一天,会让他们认可中国设计’,现在咱们做到了。”
两人并肩走在巴黎的街头,初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街边的花店摆着刚盛开的郁金香。沈星晚知道,环球旅行的第一站在巴黎写下了温暖的注脚,而未来,还有更多风景等着她去看,更多故事等着她去经历。但无论走到哪里,身边的陆战锋,还有那些关于中国设计、中国工艺的初心,永远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接下来想去哪里?”陆战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掌心。
“去敦煌吧。”沈星晚抬头看他,眼里闪着星光,“想再看看莫高窟的壁画,说不定能给年轻设计师们找些新灵感。”
“好啊。”陆战锋笑着点头,“咱们明天就出发,去寻找下一个‘敦煌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