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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掠过草庐边缘,陈浔站在黄沙之上,左手还贴在剑格处。那股从指尖窜入经脉的热流已经退去,可手背上的云纹仍隐隐发烫,像是被火燎过又迅速冷却的铁片。

他缓缓松开青冥剑,将它横插于身旁沙地。剑身静默,不再震颤,也不再发出任何声响。方才那一滴血落下去,仿佛不是唤醒了什么,而是耗尽了某种短暂的回应。

老者从草庐内走出,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没看陈浔,只抬手将一只锈迹斑斑的铁夹扔了过来,落在陈浔脚前,溅起一小团黄尘。

“想吃肉?”老者声音干涩,“自己抓。”

陈浔低头看着那只铁夹,边缘卷曲,弹簧半腐,显然多年未用。他下意识伸手去握剑柄,动作尚未完成,老者已抬眼盯来。

“用剑捕鼠,活不过今晚。”

话音落下,没有起伏,也没有解释。就像一句陈述事实的天气预报,冷硬而不可违逆。

陈浔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剑柄还有寸许。他慢慢收回手,指节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这话说得没错。剑是斩敌之物,不是用来撬土挖洞的工具。他曾以七星剑阵破狼群,曾一剑劈开沙幕追寻铃声,但此刻面对一只藏在地底三尺的小兽,若还想着真气外放、剑意感知,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他蹲下身,手掌贴上沙面。夜寒已至,沙粒冰冷刺骨,却还能感受到极细微的震动。白日里老者说过的话浮现在耳边:“沙鼠出洞取食,必先扰动表层细沙,动静不过三分,迟了就没了影。”

他闭上眼,把脑中纷乱的念头压下去。那些关于命脉、逆命、非良配的低语,那些幻听中的无词小调,全都沉进心底。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让他活下去。

先活过今晚。

呼吸渐渐平稳,心跳放缓。他不再调动真气,也不再试图用神识探查,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猎人那样,伏在地上,耳朵贴近沙层,手指虚按,等待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动静。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火堆在不远处噼啪作响。老者坐在石板边,低头拨弄炉火,不再看他一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右前方沙面轻微隆起,一缕细沙无声滑落。几乎同时,一股极淡的腥臊味随风飘来。

陈浔不动。

他知道这是试探。沙鼠狡猾,常会先拱出一点动静,若察觉危险,立刻缩回深处。真正的出击时机,是在它确认安全、完全钻出的那一瞬。

沙面再次微动,一道灰影猛地窜出,直扑陈浔鞋带——那是它惯常的偷袭路径,咬断绑绳后趁乱逃逸。

就在鼠牙即将咬合的刹那,陈浔左手如电探出,五指张开如鹰爪,精准扣住鼠颈,顺势一拧。

咔的一声轻响,沙鼠四肢抽搐两下,瘫软不动。

他缓缓站起,左手提着那只尚有余温的灰鼠,毛皮粗糙,尾巴僵直。没有炫耀,也没有松一口气,只是走过去,将猎物放在老者面前的石板上。

老者瞥了一眼,点头:“还算不蠢。”

说完便伸手抓起沙鼠,甩向火堆旁的石台,“剥皮,洗肠,天亮前吃完。”

陈浔没说话,走过去蹲下,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匕——那是他早年在镇上换来的防身之物,刀刃磨损严重,却足够锋利。他一手按住鼠身,另一手沿着颈部切开,动作缓慢但稳定,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血不多,顺着石缝渗入沙地。他小心剥离皮毛,取出内脏,用随身携带的一小囊清水冲洗干净。整个过程沉默而专注,仿佛这不是在处理一只猎物,而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道清晰的侧影。眉宇间不再有挣扎,也没有愤怒或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木然的认真。

老者坐在对面,依旧搅动药罐,目光却不时扫过陈浔的手。那双手曾经握剑斩敌,也曾为盲女熬药喂食,如今正熟练地剖开一只沙鼠,指尖沾满血污,却没有丝毫颤抖。

“你以前杀过生?”老者忽然问。

“杀过野兔。”陈浔答,“冬天没吃的,只能靠这个。”

“那不一样。”老者冷笑,“兔是畜,鼠是命。北漠的沙鼠,能在零下三十度活下来,靠的是机警和耐性。你今天能抓住它,不是因为你快,是因为你肯等。”

陈浔没接话,只是把清理好的鼠肉串上一根枯枝,架在火堆边上。油脂滴落,火焰腾起一阵青烟。

“你以为我教你的是怎么吃肉?”老者盯着跳动的火苗,“我是让你明白,在这片沙漠里,最强的不是剑,是活着的本事。”

陈浔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

“我知道。”他说,“剑护不了肚子。”

老者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

夜更深了,风势渐弱,火堆燃烧得更加稳定。鼠肉开始散发出焦香,油脂在高温下噼啪炸裂。陈浔守在一旁,时不时翻动枯枝,确保受热均匀。

他的青冥剑仍插在沙地里,距离他不到三步远。剑身黯淡,毫无光华,仿佛真的只是一块废铁。

但他知道,它还在。哪怕不再共鸣,不再震颤,它依然是他的一部分。

就像手背上那道云纹,虽然已经冷却,却依然存在皮肤之下,如同埋藏在血脉里的秘密。

老者站起身,端起药罐走进草庐,临进门时留下一句:“明晚,换更大的猎物。”

陈浔没应声,只是盯着火堆,看着那根枯枝上的鼠肉逐渐变成金褐色。

他伸手取下,吹了吹热气,咬下第一口。

肉很柴,带着一股土腥味,但足够暖胃。

他嚼得很慢,一口一口咽下去,像是要把这份踏实感也吞进身体里。

远处沙丘轮廓模糊,风沙重新卷起一角。营地安静得只剩火堆的噼啪声。

忽然,他眼角余光扫到沙地边缘,有一小片沙面微微塌陷,像是有什么东西刚从下面钻过。

他不动声色,右手缓缓放下枯枝,左手悄然移向身侧沙地。

火光映照下,他的指尖轻轻抠进沙层,等着下一波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