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方才已殒命之人,余者皆得保全。
锦帐之中,燕春君面露得色。
哼,任她再清高又如何?在他面前,终究不得不低头。
在燕国,无人能凌驾他之上。
纵是燕王,亦要容让他三分。
何况区区一舞姬?
与他作对,岂有善果。
此刻燕春君心中志得意满,只待三日后将这冰雪美人收入囊中。
可他并不知道——
三日后,他等来的竟是一场令他追悔莫及的劫难。
雪女的神情,始终不见半分波澜。
她的舞姿,却足以令所有观者凝眸难移。
世间美人何其多,可又有几人能及她风姿?
面对这样的女子,心生倾慕之人,自然多了几分耐心。
燕春君也不例外。
所以他三日后,便邀她入府。
这三天里,雪女不必再外出献舞。
只需安心梳妆,静待那日到来。
三日后,燕春君府上的人抬轿而来。
那日微雨,推开窗,可见春湖如画,恍若水墨铺展。
凝望间,却又品出几分凄清之美。
雨天,燕春君府上的人终于到了。
轿子停在飞雪阁外,下人层层通报。
待传至雪女房门前,已有人守候在外,只等将她迎入府中。
铜镜前,雪女轻点胭脂,眸光微转。
知是时候已至,她缓缓起身。
门开一刹,来人见她容貌,霎时怔住。
魂不守舍间,终被旁人提醒,方回过神来。
“有请雪女姑娘。”
雪女踏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向飞雪阁门外。
那里停着一顶红轿。
她毫无犹豫,步入轿中。
来人见状,皆松了口气。
此差顺利,只要一路平安将她送至燕春君府中,便算功成。
真羡燕春君,今夜良辰美景,如诗如画。
凌波飞燕,燕春君死!
自雪女入内,屋外雨声愈大,渐掩房中声响。
唯见夜烛映窗,剪出她纤影如画。
守在外的人,只敢侧目偷望,不敢直视。
这夜,注定引人浮想。
即便无乐无伴,雪女一出,便已攫住燕春君全部目光。
燕春君如此近距离地凝视着雪女站在他面前。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光芒。
这便是传说中一舞倾动整个燕国的雪女!
呵。
很快,她就会属于自己了。
他心中暗暗得意。
行礼之后,雪女便跳起了那支名震天下的舞蹈——凌波飞燕。
既然燕春君要看,她便跳给他看。
其实,这支舞藏着一个秘密。
当年教她的师傅曾告诉她,凡是看完这支舞的人,舞停之时便是命绝之际,绝无生还可能。
所以,她从未对任何人跳过这支舞。
也正因这份神秘,天下人更加向往,渴望一睹其风采。
如今,她满足了燕春君的愿望。
舞步一起,雪女便停不下来。
她也不想停。
她每一个动作,都带动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起初,燕春君还边饮酒边欣赏。
渐渐,他放下酒杯,双眼紧紧盯着雪女,难以移开。
他感觉身体异常兴奋,血液仿佛在沸腾,这种全身发热的感觉,他已几十年未曾体验。
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凌波飞燕。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原本能从窗外看清室内的景象,因大雨模糊了窗面,屋内一切变得朦胧不清,只能隐约看见轮廓。
这一舞,大约持续半炷香的时间。
当雪女的身姿缓缓停下——
外面的人发出猥琐的低笑。
“嘿嘿,看来主子马上要得手了。”
“可惜啊,这样的绝色佳人,哪怕能听见里面一点动静也好。”
“天公不作美,又能如何?”
守在门口的众人纷纷摇头。
他们又何尝不被迷得神魂颠倒?
光是刚才隔着窗影看见那抹身姿,便已口干舌燥,几乎按捺不住想冲进去的冲动。
还好……
他们心知身份,不敢逾矩,未行此等事。
却已按捺不住躁动。
若在平日,绝不敢这般议论女子之事,唯恐燕春君察觉。
今夜却不同。
传言燕国无人能自飞雪阁带走雪女。
他们的主子,是头一个。
今夜,必将难忘。
啪——
房中传来倾倒声响,随后烛火尽灭,
一切陷进黑暗。
雷电交加,白光映上窗纸,
刹那照见燕春君坐于前,
雪女静立未动,
似在相望,
可惜电光只一闪,
未再亮起。
外头的人,无从得知其后发生何事。
但不必多猜——
主子定已与雪女共处……
雨声滂沱,掩去室内声响。
必是如此。
无人怀疑,里头已有人死去,
而那死者,正是燕春君。
燕春君捂住颈项,鲜血汩汩涌出。
他指着眼前冰霜般的美人,
“你……你……”
话未完,人已倒地,
美酒倾翻,杯盘狼藉。
外头有人听见,低笑出声。
“动静不小,主子难得这般尽兴。”
“是啊,像是什么都砸了……十年来未曾如此激动吧。”
“毕竟是飞雪阁第一美人,不意外。”
无人不以为,雪女与燕春君已至缠绵时刻。
可——
笑声之后,
再无声息。
几人相视,
终于察觉不对……
外头守卫脸色骤变,
领头者急喝:
“快进去!出事了!”
他们冒雨猛力踹开房门,径直冲入屋内。
然而眼前所见,只有倒地的燕春君——他双眼圆睁,嘴角不断淌出鲜血。
其余人迅速环视整间屋子。
点燃烛火后,却始终不见第二人的踪影。
雪女已经不见踪迹。
“可恶,绝不能让她逃掉!”
“所有人立刻去追!”
“我留下禀报此事。”
发令者眼中燃烧着怒火。
他深知,若未能擒住主子要的人,他们的下场将不堪设想。
这些人皆依附燕春君而活,如今他一死,众人的命运也将彻底改变。
“遵命,大人。”
众人迅速奔出房间。
雨夜里,他们坚信必能将人抓获。
“快!包围整座府邸!”
“她一定还未走远,或许就藏身府中,任何角落都不可放过!”
“是!”
很快,大批人马将府邸团团围住,
所有出口皆被严密把守。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即便在此彻夜看守,也未必能寻得人影,更何况大雨未停。
若真在雨中守上一夜,只怕多数人都会染上风寒。
能否熬过去,尚且难说。
已有人开始怀疑:那人是否仍在府中?
“大人,我们还要继续守吗?”
“整座府邸已彻底搜查,仍未找到她的踪迹。”
“继续搜!找不到也得找!否则如何交代!”
倘若此时有人抬头,或许能看见伫立在高檐之上的雪女。
常人上檐必有动静,但对习舞多年的雪女而言,这并非难事。
然而望着底下重重人影,她心中渐渐明晰。
逃,怕是逃不出去了。
或许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但即便是死,她也绝不 ** 。
待将这些官兵戏弄一番后,她便自尽。
只可惜,她死后,仍难免遭人污名,
这已非她所能掌控。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今夜她手刃燕春君,总算为当地百姓除去一害。
时间悄然流逝,
空中的雨,也渐渐停了。
天空逐渐露出鱼肚白。
黎明将至。
守在府邸外的官兵们大多已疲惫不堪,连连打着哈欠。
“头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那女人会不会早就逃出去了?”
“找不找得到,我们不都得在这儿守着?少说废话。”
“继续搜!”
带兵搜捕的领队也一脸无奈,但无计可施。
估计消息早已传入宫中,燕国国君若再下令,只会派来更多兵力。
雨已经停了。
在屋顶静立了一整夜的雪女,终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人猛地发现了她。
那人慌忙推了推身边的同伴:“快、快看!屋顶上那个女人——是不是我们要抓的人?”
同伴急忙抬头,正好与雪女对视。
他惊呆了。
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无需猜测,眼前之人定是他们的目标。
若非如此,燕春君怎会毫无防备地将她请入房中,最终遇害?
“快!快调人手过来,别让她逃了!”
不多时,府中官兵纷纷涌向这片屋檐。
无数弓箭手拉满弓弦,对准雪女。
她被围得水泄不通,
即便轻功再好,也难突围。
“总算找到她了。”
领兵之人望着屋檐上如仙子般的雪女,虽有不忍,仍冷声开口:“你杀害燕国贵族,死罪难逃,束手就擒吧。”
“放箭——”
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敢放走她。
但此时,一个声音忽地响起:
“且慢。”
原来是燕国派来的援兵到了。
来人望着眼前阵仗,不解地问:“这是何意?难道她杀不得?”
对方答道:“她杀了燕春君,难道不问缘由?说不定是六国派来的探子。”
“不如将她押回燕国大牢,再作审问。”
这话确有道理。
只是不能当场为主子报仇,难免遗憾。
但对方毕竟是燕国派来的人,
只能听从安排。
“也罢,人交给你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