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居民楼的电梯“叮”地一声开了。
沈杰左手提着父亲的蓝衬衫，右手被姜雅琴挽着——她身上还穿着魏芷荣的淡粉针织衫，领口那点指痕被她偷偷拽了又拽，倒把布料揉出些温柔的褶皱。
“杰子，你爸帽子戴反了！”魏芷荣背着帆布包从后面挤出来，手里还攥着袋话梅糖，“雅琴快帮阿姨看看，这口红是不是太红了？”
姜雅琴立刻松开沈杰，踮脚替魏芷荣抹了抹嘴角：“阿姨涂珊瑚色最好看，像春天的桃花。”
“嘴真甜。”魏芷荣捏了捏她的手，转头瞪沈杰，“学着点！”
沈宏毅站在楼道口，藏青色中山装熨得笔挺，听见动静抬头笑：“走吧，别让赵师傅等急了。”他目光扫过姜雅琴时顿了顿，又迅速移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他托老战友查的姜家资料。
照相馆的门铃“叮铃”响得脆生。
赵摄影正蹲在地上修三脚架，抬头看见四人，立刻拍着膝盖站起来：“哎哟沈哥！可算把你们盼来了！”他盯着姜雅琴看了两秒，眼睛突然亮起来，“这姑娘是......？”
“我女朋友姜雅琴。”沈杰大大方方揽住姜雅琴肩膀。
她耳尖“刷”地红了，却没躲，反而往他怀里蹭了蹭。
赵摄影一拍大腿：“合着今天是双喜临门！”他拽过沈杰往背景板前带，“先拍小夫妻的！我这新到的蕾丝头纱配你们正好——”
“哎哎哎！”魏芷荣急得直摆手，“是全家福！我们老两口也在呢！”
“全家福？”赵摄影愣了愣，上下打量沈杰和姜雅琴，“小两口站中间，长辈坐两边，这构图才喜庆！”他说着就调整灯光，“新郎往新娘身边靠靠，手别僵着——对，搭腰上！新娘笑甜点儿，牙齿露出来！”
姜雅琴的手指绞着针织衫下摆，能清晰感觉到沈杰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
她偏头看他，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睛——这混蛋居然还挑了下眉！
“头纱呢头纱？”赵摄影举着相机找道具，“我昨天刚进的珍珠头纱，戴你们头上肯定——”
“赵师傅！”沈杰终于绷不住笑，“我们是来拍全家福的，不是结婚照。”
“啥？”赵摄影的快门键悬在半空，“不是结婚？那这姑娘是......”
“阿姨认的干闺女！”魏芷荣凑热闹似的接话，“跟杰子亲得跟兄妹似的！”
“兄妹？”赵摄影的三角眼瞪成了圆的，低头看相机里刚拍的照片——沈杰的手搭在姜雅琴腰上，两人额头几乎相抵，连呼吸都搅在一起。
他突然捂住心口：“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这么吓唬！”
姜雅琴早把脸埋进沈杰后背，指尖掐得他腰上直抽抽。
沈杰倒笑得肩膀直颤，偏要凑到她耳边：“刚才赵师傅说‘新郎新娘靠近点’，你怎么没躲？”
“沈——杰——”
“好好好，不逗了。”他转身替她理了理被揉乱的发梢，余光瞥见父母站在布景板后偷笑，魏芷荣甚至举着手机在拍他们，“妈，你又偷拍！”
“记录美好生活嘛。”魏芷荣晃了晃手机，“等会选片的时候，我可要把刚才那几张‘兄妹照’都洗出来。”
赵摄影擦着额头的汗重新调参数，嘴里还念叨：“现在小年轻真会玩，比我当年谈恋爱时大胆多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姜雅琴，“姑娘，上回说的那骚扰电话，我让我表弟在电信局的朋友查了，明天能给你消息。”
姜雅琴眼睛一亮，刚要说话，魏芷荣已经拽着她往选片区走：“雅琴快来看看，这张你和杰子站在梧桐树下多好看！”
出了照相馆，夕阳把四人影子拉得老长。
魏芷荣举着选片单笑得合不拢嘴：“赵师傅说三天后取照片，到时候挂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她转头捏了捏姜雅琴的手，“雅琴啊，阿姨那套银镯子，等你生日的时候......”
“妈！”沈杰耳尖发烫，赶紧转移话题，“不是说去吃红烧肉吗？我都饿了。”
土菜馆的包厢飘着糖醋味。
沈宏毅盯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等姜雅琴和沈杰去拿餐具的空当，低声道：“老魏，你觉不觉得雅琴这孩子......太体面了？”
“体面不好吗？”魏芷荣剥着话梅糖，“你看她手洗我那针织衫时多仔细，连袖口都没拧皱。”
“我托老陈查了。”沈宏毅从口袋里摸出U盘，“姜氏集团知道吧？做医疗器械的那家，总部在上海。雅琴是姜家二房的独女。”
魏芷荣的糖纸“簌簌”响：“姜氏？那不是......”
“资产过亿的家族。”沈宏毅手指敲了敲桌面，“咱们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杰子现在创业刚起步，要是......”
“你是怕雅琴图咱们杰子什么？”魏芷荣突然拔高声音，又赶紧压低，“杰子那股子拼劲，我看着都心疼。人家姑娘能看上他，是杰子的福气！”
“我不是这意思。”沈宏毅叹口气，“我是怕杰子有压力。上回他说姜氏投资部联系他的项目，你说这会不会......”
“不会！”魏芷荣把糖纸揉成一团，“雅琴是什么人我看得出来，她看杰子的眼神，和当年你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沈宏毅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沈杰提着保温桶，姜雅琴端着碗红烧肉，两人说说笑笑走过来。
魏芷荣立刻堆起笑脸，拽着姜雅琴的胳膊：“雅琴，阿姨带你去卫生间看看，刚才拍照头发有点乱。”
姜雅琴被拉走前，悄悄捏了捏沈杰的手。
沈杰望着两人背影，转头看见父亲正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眉峰拧成个结。
他走过去，把保温桶里的参茶推到父亲面前：“爸，您胃不好，趁热喝。”
沈宏毅抬头看他，忽然笑了：“杰子，过来坐。”他拍了拍身边的木椅，“咱们爷俩好久没像这样，好好说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