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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浸透城隍庙的飞檐时,奶奶打开了那盏莲花灯。暖黄色的光晕中,八仙桌上的老照片渐渐显露出更多细节:

奶奶道袍上的北斗七星刺绣其实是用金丝线绣成,虽已褪色,仍能看出针脚的繁复;

小和尚净空手里的桃木剑刻着 “斩邪” 二字,剑鞘上缠绕的红绳是奶奶随手送他的平安结。

刘诗琪指着照片右下角,那里有只模糊的小手印,边缘沾着朱砂:“这是......”

“是净空那孩子按的。” 奶奶笑着用指尖拂过手印,仿佛触到了六十年前的温度,

“那时他总说‘长大了要像江仙姑一样斩妖除魔’,每天跟着我学画符,把城隍庙的地板都涂满了朱砂。”

她转身从博古架取下个粗陶笔筒,里面插着几支狼毫,笔杆上刻着 “净空” 二字,毛颖处还沾着暗红的颜料,

“这几支笔还是他用化缘的钱买的,说‘要用最好的笔写最灵的符’。”

爷爷起身往香炉里添了柱香,青烟袅袅升起,在梁间盘桓成太极的形状。

“那时流溪的百姓都叫他‘小疯和尚’,” 爷爷笑着摇头,

“有次为了救个中邪的孩子,他硬是在城隍庙跪了三天三夜,把膝盖都跪烂了。”

江河注意到奶奶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像看着自家晚辈,她轻轻抚摸着照片里净空的脸:

“我给他涂金疮药时,他还说‘疼是因为魔在逃’,这孩子啊,从小就有副慈悲心肠。”

刘诗琪捧着《瘟疫防治札记》,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处方笺,墨迹虽淡,仍可辨认出 “银翘散” 的药方。

落款是 “江德山”,爷爷的本名。

“奶奶,您那时害怕吗?” 她指着照片里奶奶道袍上的血渍,“听说瘟疫死了很多人......”

“怕啊,” 奶奶叹了口气,从柜子里取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符纸,

“但山主说‘道士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便跟着师兄弟们去了。

刚开始也慌,直到看见你爷爷他们医疗队,白大褂上沾着脓血,却还在给百姓喂药,

我就想,怕什么呢?有这么多人一起拼命,总能挺过去。”

江河忽然想起重生后见过的那些疫情新闻,想起医护人员脸上的勒痕,想起志愿者们奔波的身影,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热流。

奶奶打开铁皮盒,取出张 “五毒符”,青面獠牙的神像栩栩如生,边缘却缠着医用纱布。

那是爷爷为她包扎伤口时剪下的。

“这符是在义庄画的,” 奶奶轻声说,“当时停尸房都满了,我守了三天三夜,生怕死者怨气太重......”

她的声音渐低,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森的夜晚,烛光中,桃木剑在她手中舞出凌厉的弧线,符纸燃烧的青烟里,是爷爷熬红的双眼和递来的热粥。

“后来怎么留下的?” 江河问,他注意到奶奶的玄色绦带与照片中的不同,这条显然是后来补做的,铜铃的纹路也简单许多。

“城隍托梦那天,” 爷爷接过话头,从抽屉里取出张皱巴巴的调令,

“组织上要调我去省医院,你奶奶却收到了龙虎山的召回令。”

调令上的红章早已褪色,“江德山” 三个字被墨水晕开,像朵苦涩的花,

“我看着城隍庙外排队求药的百姓,想起你奶奶做法时的背影,突然就不想走了。

我说‘这里需要我们’,她便笑了,说‘那我也留下,给你当帮手’。”

刘诗琪的眼眶有些发红,她望着供桌上的观音像,忽然发现神像的手势与奶奶画符时的手势竟有几分相似。

“所以净空方丈后来......”

“他回了雪林寺,却总说自己是‘半个道士’,” 奶奶笑着摇头,

“每年都会寄来雪林寺的新茶,说是‘跟明月仙子学的茶道’。”

她指了指墙角的竹制茶罐,上面贴着 “雪林寺监制” 的标签,

“上个月还寄了龙井,说是用寺后古茶树的嫩芽炒的,比我们当年喝的野山茶好多了。”

夜幕降临,城隍庙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路上投出吉祥的图案。

奶奶取出个算盘,开始拨弄算珠,准备记账。

这是她坚持了六十年的习惯,每笔香火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河注意到算盘珠是用檀木做的,颗颗圆润,中间的横梁上刻着 “出入平安”,显然是爷爷的手艺。

“阿河,” 奶奶忽然开口,算盘声戛然而止,“去把这个挂在你的车上吧。”

她从锦盒里取出一枚铜铃,上方的红绳上串着颗绿松石珠子,符纸用金粉写着 “天官赐福”,边缘缀着细小的铜铃。

“自从知道你爸给你买了车去上大学以后,这个铜铃我供奉了许久,”

奶奶将铜铃塞进江河手心,“出门在外,开车一定要小心啊。”

江河望着掌心的铜铃,忽然心头一震,自己就是因为车祸重生回来的。

上一世,这个时间点自己还没有跟刘诗琪在一起,也没有买车,所以奶奶也没有给自己这样的平安铜铃。

原来,蝴蝶效应已经开始了吗?

虽然天道并没有干涉自己跟刘诗琪在一起,但对于未来的进展,恐怕改变的不是一点半点了。

来不及多想,爷爷已经从书架上取下本《流溪县志》,翻到 “宗教” 章节,上面赫然写着:

“城隍庙主持林小月,善画符驱邪,与中医江德山修成正果,二人以济世为己任......”

江河读着这段记载,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 原来爷爷奶奶的故事,早已刻进了地方志,成了流溪县百姓口耳相传的传奇。

而他,作为传奇的孙子,此刻正握着奶奶给的铜铃,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忽然明白:

有些缘分,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种下,历经岁月更迭,依然生生不息。

窗外的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那些未被记载的故事。

奶奶起身关上窗,铜铃随着她的动作轻响,与远处的更鼓声应和。

供桌上的莲花灯仍在燃烧,灯油将尽,却依然明亮。江河望着奶奶在烛光中的剪影,忽然想起雪林寺方丈的话:

“执念为舟,顿悟作桨。”

或许他的 “佛缘”,从来不是什么神秘的预示,而是奶奶和爷爷用一生诠释的 “济世” 二字,是刻在血脉里的慈悲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