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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科幻小说 > 幽谷怨灵 > 第1911章 《夏荫里的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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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的蝉鸣刚起,银杏巷的青石板就被晒得发烫。陈爷爷坐在画室门口的竹椅上,给沈曼扇着蒲扇。扇面上的银杏叶图案已经褪色,扇骨却被摩挲得发亮——是1972年沈曼亲手做的,当年他总说“这扇风里有薄荷香”。

“当年在农场的仓库里,”沈曼接过蒲扇自己扇着,“夏天热得睡不着,就想起你给我扇扇子的样子。后来找了片硬纸板,画了把假扇子,贴在床头上。”陈爷爷忽然从画室里搬出个木箱,里面藏着十几把蒲扇,每把扇面上都画着红裙子的姑娘,背景从渡口换到银杏巷,最后一把画着两位老人并肩坐在银杏树下。“每年做一把,”他摸着最旧的那把扇骨,“想着等你回来,夏天就不热了。”

陈念在社区的“老物件修复坊”当志愿者时,收到个布包。里面是台老式收音机,外壳裂了道缝,却还能勉强出声。捐赠人附了张字条:“2005年在银杏巷捡到的,总在傍晚播放《银杏谣》。”她抱着收音机回家,刚插上电,熟悉的旋律就漫了出来。沈曼的手指猛地攥紧蒲扇:“这是我的收音机!”她指着机身上的小缺口,“当年不小心摔的,后来搬家时弄丢了。”

林深拆开收音机后盖,发现里面藏着张纸条。是陈爷爷的字迹:“2006年修好的,每晚七点准时播,想着你要是回来,能听见。”他忽然想起,母亲晚年总在七点打开收音机,调到那个模糊的频道,哪怕只有杂音,也会坐着听满一小时。“原来你们早就用声波搭了座桥。”林深看着两位老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明白有些牵挂,连电流都带不走。

小满那天,社区组织“夏日纳凉晚会”。陈爷爷被起哄着唱了段《银杏谣》,跑调的旋律里,沈曼跟着轻轻哼。唱到“银杏叶落满桥头”时,她忽然起身走到台前,牵起陈爷爷的手。台下的掌声里,两位老人踩着节拍慢慢晃,红裙子的一角扫过青石板,像朵迟开了半世纪的花。林深举着手机录像,画面里他们的影子在路灯下依偎着,比任何舞台灯光都明亮。

陈念在整理晚会照片时,发现张1987年的老照片。是社区纳凉晚会的合影,后排角落里,穿棉布衬衫的青年正往台前望,前排的红裙子姑娘回头时,目光刚好和他撞上。照片背面写着“摄于银杏巷”,字迹和陈爷爷速写本上的如出一辙。“你们看!”她把照片举到两位老人面前,“当年就同框过!”沈曼摸着照片上的自己,忽然想起那天唱完《银杏谣》,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回头时却只看见攒动的人头。

芒种前后的雷阵雨来得急。林深在阁楼找雨衣时,翻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是母亲的日记,2010年那页写着:“今天看见卖炒银杏果的,想起他说过要一起炒着吃。买了两斤,吃着吃着就哭了,味道和记忆里的一样。”旁边压着张皱巴巴的收据,地址是“银杏巷便民商店”。他忽然想起,那年暑假回家,母亲端上桌的炒银杏果,总说“多吃点,补脑子”。

雨停后,他们在院子里支起小桌,陈爷爷正在炒银杏果。铁锅里的噼啪声里,沈曼往里面撒了把细盐:“当年你总说要放粗盐,我偏要放细的。”陈爷爷笑着抢过盐罐:“现在听你的。”金黄的银杏果在锅里翻滚,香气漫过院墙,引来隔壁的小孩探头看。“给你们尝尝!”沈曼抓了把刚出锅的,孩子们的欢笑声里,两位老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像尝到了当年没吃成的甜。

夏至那天,他们去了城郊的湿地公园。当年的芦苇荡已经变成观景栈道,沈曼扶着栏杆看水里的游鱼,忽然指着远处的木桥笑:“像不像当年的老渡口?”那座新建的木桥刷着桐油,桥栏上爬满牵牛花,和陈爷爷画里的场景几乎重合。林深给他们拍了张背影照,红裙子和棉布衬衫在绿丛里格外显眼,像幅被时光润色过的画。

“当年在这里丢过块手帕,”沈曼摸着桥栏上的牵牛花,“蓝布的,绣着半片银杏叶。”陈爷爷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半片绣着银杏叶的蓝布——正是当年她弄丢的那半。“去年翻旧箱子找出来的,”他把两片布拼在一起,完整的叶子上,金线绣的叶脉还闪着光,“就知道它会等我们重逢。”

小暑的傍晚,社区的老人们聚在银杏树下聊天。张奶奶说起2015年的夏天,总看见陈爷爷在巷口徘徊,手里攥着张照片。“是张红裙子姑娘的照片,”她指着沈曼,“和你年轻时一模一样!”陈爷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从相册里翻出那张照片——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沈曼作为“优秀知青代表”的报道,照片里的她站在银杏树下,左眼角的痣被阳光晒得发亮。

沈曼摸着照片上的自己,忽然想起那天的情景:“拍照时总觉得有人在看,原来真是你。”她从包里拿出本旧相册,最后一页贴着同样的剪报,旁边写着“2015.8.15,见报”。林深看着两本相册里的同张照片,忽然懂了母亲常说的“缘分天定”——有些目光,哪怕隔着岁月和人海,也能准确地落在彼此身上。

大暑那天特别热,林深买了台新风扇。陈爷爷却坚持要开旧的台扇,扇叶上的漆都掉光了,却还转得平稳。“这是1998年买的,”他擦着扇罩上的灰,“当年听人说农场夏天热,本想给你寄去,又怕路上弄坏。”沈曼摸着发烫的电机:“我1999年也买了台一样的,总觉得声音像你说话。”两台旧风扇并排转着,风里混着彼此的气息,像首唱了半世纪的歌,终于在同一个夏天合了拍。

夜里乘凉时,陈念在爷爷的画筒里发现幅未完成的油画。画面是夏夜的银杏巷,月光落在青石板上,两位老人坐在藤椅上数星星,台扇的风掀起红裙的一角,画布角落写着:“夏天的故事最长,因为有足够的时光,把没说的话慢慢讲完。”她把画挂在客厅,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画上时,红裙子和棉布衬衫的影子依偎着,像两个永远不会分开的字。

沈曼给陈爷爷端来碗绿豆汤,冰糖在碗底慢慢融化。“当年总说要一起喝冰镇的,”她用勺子搅着汤,“现在有冰箱了,却觉得常温的更舒服。”陈爷爷喝了口,甜味从舌尖漫到心里。远处的蝉鸣还在继续,银杏叶在风里沙沙响,像时光在说:别急,剩下的夏天,还很长。